宦臣记(96)

  她轻轻的摸着腹间,扬眉冷笑,“这可也是秦太岳的亲孙辈,为了他秦家的骨血,朕不信他还敢提用左淳的事。”

  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看秦太岳怎么想罢。回想起刚才我的紧张和担忧,我劝她说,“陛下以后不要随意拿圣躬不安来开玩笑。臣很担心,也很恐慌。如果陛下有任何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臣,臣才能尽快为您去传太医诊治。”

  “知道了。”她忽然拉住我的袖口往下拽了拽,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她是要我向刚才那般蹲下身子和她说话,我自然听命。只是一边蹲身,一边想着她还从未用这样的方式示意过我,那拽着我衣袖的小动作,令她生出几分别样的可爱意味。

  “朕很聪明吧?懂得用这招,谁叫朕是女人呢。看来怀孕这种事也不光只是令朕难捱,偶尔也是有些好处的。”她双眸闪亮,我从她晶莹剔透的眼中,看到了此刻正衔着一抹温柔笑意的自己。

  我的嘴角亦漫上浓浓的笑意,却对她摆首道,“陛下如今也学会了偷懒,这样的举动再多几次,臣怕您就不肯勤政了。”

  她只笑盈盈的听着,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却只说了两个字,“多事。”

  言罢,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相视笑了起来。她笑了一会,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伸手点着我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朕偷懒,你答应朕的事呢?这么久都没做好!”

  我迅速的回顾了一下她近期交办我做的事,自回京以后,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有照办的,实在想不出她说的是什么,最终我放弃回忆,诚恳请她明示。

  “朕让你写的戏呢?”她鼓着两腮,瞪圆了眼睛看我,“你答应朕要写个不一样的戏出来的,还说奉旨编戏文呢。”她在我面前摊开手,“几时给朕看新戏?”

  至此我真是无言以对了,我想要告诉她,于编戏文这类事,我真的是殊无才华。

  可在她语笑嫣然的目光注视下,我忘了想要说的话,下意识的点着头,只想沉浸在她秋水一般的眼波中,即便溺于其中,我亦会甘之如饴。

  然而我的戏文尚未编出来,宫中已有新戏开演了。

  虽是夏末时节,但暑气仍未消散,陛下便迁至西苑太素殿中避暑,秦启南也一并迁往太液池东岸的凝和殿居住。

  西苑亦迎来了新的客人。先帝的妹妹齐国长公主进京来探望陛下。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两个孙辈,长孙女高景澜今年十六,尚未订亲,此次上京大约也有让京中勋贵人家相看的意思,长孙高道升尚未及笄,因祖母宠爱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他,故也一同携他前来。

  陛下在太液池畔摆家宴欢迎齐国公主,因是她的亲姨母,且自小也曾疼爱关怀过她,她对公主倒是多了几分尊敬和亲厚。

  她有孕后时常觉得烦闷,教坊司便特意安排了些不大热闹的戏,戏台搭在西岸的澄波亭,一时箫管悠扬,笙笛清脆,乐声穿云度水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陛下半倚在软榻上,十分慵懒的端起茶盏,见里面是六安茶,蹙眉问我道,“怎么又是这个?喝的都腻歪了,朕这会儿嘴里发苦,还不如寻碗酸梅汤来呢。”

  我知她想饮酒,看着别人面前都有琥珀色的葡萄酒,偏她又不能饮才更是眼馋。

  我从腰间解下一只小香袋,里面有一早预备好的青梅脯,丁香李雪花应子,糖莲子,青红丝。每样一点,摆在她面前的汝窑小碟里,又拿了一片薄荷叶放在她杯中。

  她看了一会碟中花花绿绿的蜜饯,选了条青红丝含在口中,一面冲我笑着点头,样子倒是颇为满意,也终于不再挑茶品的毛病。

  我于是向亭中看去,此时正演浣纱记,一众采莲女在湖中戏水踏歌,莺声燕语齐发的唱道,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棹船歌,花房莲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歌绿波,恨逢长茎不得藕,断处丝多刺伤手,何时寻伴归去来,水远山长莫回首。

  虽唱的是采莲,内中的含义却是西施对范蠡的思念。我有些出神,想着最后那句水远山长莫回首,忽然心中有几分寥落感。

  我在一旁发愣,却没注意到她轻轻唤了我几声,看我不答应,便拽了我的袖子晃了晃。

  我这才回过神,忙弯下身去问她何事。“你又发什么愣呢?”她咬着花应子,笑道,“今儿御膳房这道鲥鱼做的还不错,朕记得你喜欢吃鱼,回头给你留着,叫他们送到你房里去。”

  我一笑,本来想问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转念一想定是阿升告诉她的,再不会错。我冲她拱手,悄声地谢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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