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梨花空似雪(59)

作者:朱雀jt 阅读记录

孩子忽然不哭了,呆呆地四处乱看,她将孩子一把搂进怀中,又是惊喜,又是感怀,泪水潸潸而落。她的泪珠散发出莹亮的光晕,面容发虚,越来越朦胧,越来越远……

他不该用自己的灵识去修补那个孩子的五感,可他无法自制。明知是错却情不自禁,他们之间向来如此……

……

……

锥心的疼痛,血的味道,是他自己的血。

他确实是真火之身,冰窟中彻骨的严寒也无法冻住他全身血脉。

上一根冰凌渐渐融化,他的心头缓缓回暖,神志也恍恍惚惚。

她在山中悄悄跟上了一只小鹿,却不曾发现一头野狼正跟着她,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抽不出半分力气。

“嗤”的一声,又一阵贯穿心胸的刺痛将他牢牢钉在冰床之上,仿佛神在此间也入轮回……

……

……

……

他的身体愈来愈冷,冰锥融化得愈来愈慢,坠落的也愈来愈少。时间无限延伸,变得蛛丝一般,又细又长,没入深不见底的孤寂之中,只有在她的柔光下偶尔隐现:

她削好一柄木剑,递给孩子,孩子用木剑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划着什么……

她撑着竹筏,长篙每次点水,都是她在与水下汹涌的暗流搏斗……

她在雨夜中练剑,剑光在水珠中飞旋……

她走过当年那个牛棚,农家院门上的送子麒麟早已不见了……

她的眼睛,她的身影,她的剑,许许多多的她交叠到一处,再也看不分明……

……

……

……

……

……

在漫长而漆黑的寒冷之中,他迷迷糊糊的只有一个期盼,期盼冰凌再一次落下,那么尖锐,那么疼痛,终于可以刺穿这片黑暗。

他只在剧痛中醒得一瞬,如此短暂,不足以匆匆一瞥。

头顶似乎有一片黑云与红云激烈相撞,狂乱躁动,他昏昏沉沉的,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我想……见……她……”

……

……

……

……

镜中的她从衣箱最底下取出他送给她的那条红裙,展开看了看,又仔细叠好,放回原处。

十方镜忽然增亮,数根冰凌疾坠,在他肩头、掌中、腿上扎出深红的血洞,他脸上肌肉猛地抽动,双眼却迟迟不见睁开。

决斗(上)

王老伯找来时,阮毅正在检点行装,即将赴京应试,顺道游历一番。

阮毅的青驴喂得饱足,四蹄“得得”踩在门外的柳树根上,颇为自在。

这一年他刚满十六,生得身材高瘦、儒雅清秀,平素有些腼腆,论及诗书时却总能对答如流,是潼城这个小县里闻名的少年才子。

他去年在州府中了童子科,今岁应召上京,若是有幸便将蒙当今圣上亲试,赐入昭文馆读书,日后致仕报国、革除时弊,乃是这位少年郎的抱负。

少年的母亲为人淡泊,寡言少语,阮毅考中后邻里街坊少不得与她道恭喜,她只淡淡一笑,躬身谢过,今秋少年要远行了,她也只是默默地多缝了三件衣裳、一顶毡帽,从旧衣箱里拿出几锭银子,对少年道:“妈手头只有这些,若是不够,你可将箱子里的衣裳物什当了,暂且救急。”此外再无他话。

倒是收容了阮氏母子近十年的宋先生热心。他是阮毅的授业恩师,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还是大半年前就去城隍庙里求大仙算好了日子,说是九月初七秋高气爽,既宜远行,又宜求官,恰恰应了阮毅的心愿,十分难得。

这一日正是九月初七。

这天晌午,阮毅向宋先生辞行过后,王老伯捎来口信,说他母亲还是想在鼍山南面的河滩上见他一面,少年听了,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母亲昨夜亲自熬了汤,做了一桌好菜为他饯行,又陪他听宋先生讲了许多进谒时的规矩,如此叙过了殷殷别情,今日一早,便出了门。

他虽然明白母亲是怕离别时难舍落泪,教儿子难堪,只好独自躲了开去,可是,他毕竟是头一次出远门,离家时若不能亲口同母亲道别,心里总不免感到空落。

因此王老伯一走他便立刻出门找船,想要尽快见着母亲,谁料往常舟来楫往的潼河里居然静悄悄的,一片帆、一只桨都找不见。

他向水边的人家打听,似乎是鼍山上今日有什么盛事,莫说是客船,就连渔家的小舢板都被雇走了。

他很是吃惊,想不明白鼍山上怎会突然有事,为何母亲要他去的偏巧就是鼍山。

鼍山一带住的都是王老伯那样落难而来开荒的贫农,无甚风光可赏,外人罕至。潼城与鼍山之间走水路最是便捷,陆路要翻过几座小山,多些脚程,不过眼下别无选择,他只好跨上青驴往鼍山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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