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37)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宁衍看了几眼,才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顺着来时的路走了。

折腾了这一遭,宁衍回到紫宸殿时,已经临近丑时了。

外头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殿外守夜的小内侍们怕雪隔了夜除不干净,只能从好不容易焐暖的被褥堆里爬出来,缩手缩脚地去拿扫帚。

宁衍坐在床沿上,都能隐约听见外头沙沙的扫雪声。

何文庭半跪在他脚下,替他脱下了鞋袜。

宁衍今日从三清殿回来时,不知为何不想坐轿,硬生生从外头走回了紫宸殿,何文庭怕他受寒腿疼,于是又拧了张热腾腾的毛巾,替他按揉小腿。

宁衍手里捧着碗姜汤,正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和着,一炷香时间过去,一口都没往嘴里送。

何文庭何等了解他,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压根不想喝这又辣又苦的东西。

“陛下。”何文庭试探性地说:“膳房那边说往里放了红糖,不辣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宁衍更不想喝了,把干脆把碗往旁边一放,说:“算了,朕也没冻着,你拿去喝吧。”

何文庭本来还想劝两句,一听后半截,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主上任性和主上赏赐是两回事,前者能规劝,后者要是退却,就变成了奴才不识抬举。何文庭叹了口气,谢了恩,伸手将那碗端走,照宁衍说的自己喝了。

屋角的更漏又往下降了一格,宁衍接过何文庭送来的清茶,随意问道:“玲珑今日没回来吧。”

“没有,紫宸殿这边一直看着呢。”何文庭说:“陛下赏赐她去内司帮忙,是她的服气。”

宁衍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就着茶盏漱了漱口,擦过手上床了。

何文庭上前替他放下帷帐,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要说。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天色太晚,怕跟宁衍说话会让他走了困劲儿,又到底咽下去了,自去将寝殿内的蜡烛熄了大半,只留下靠近门口的两根烛台。

“何文庭。”帷帐后的宁衍忽然出声。

何文庭连忙应声:“在。”

“你方才是不是有话要说。”宁衍问。

何文庭知道,他这么问,就说明是宁衍自己有话想说,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回床边,低声道:“陛下明察秋毫,确实如此。”

宁衍轻轻笑了一声。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宁衍说:“无非是觉得恭亲王说得对,今日我给了舒秋雨这位置,是有点莽撞了。”

何文庭跟了他多年,偶尔也能规劝他一两句,是以并不觉得惶恐,只是笑了笑,说:“陛下胸有城府,给了舒姑娘这位置,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何文庭这话说得讨巧,既没反驳宁衍的话,也没直说他莽撞。

“何文庭,你还记得我母妃吗。”宁衍忽然问。

何文庭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宁衍的方向,只是他跟宁衍之间隔着张厚重的帷帐,他也看不清宁衍的表情,只能听清他低沉而平静的语气。

那毕竟是这孩子早逝的母妃,何文庭生怕是方才上香时勾起了宁衍的思念之情,沉默片刻,才柔声说道:“自然是记得的,淑妃娘娘脾性极好,是宫里难得温和的人,从不无故打骂宫人。奴才当时年纪尚轻,曾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只琉璃盏,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不想娘娘也未曾怪罪。”

其实何文庭伺候淑妃的年头不算长,对淑妃的印象已经没那么深刻了。但他怕宁衍伤怀,就想挑着点有趣轻巧的琐事说一说。

宁衍对于淑妃的印象比何文庭还要浅。

他甚至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妃。

当年淑妃生下他后便难产而死,年幼的宁衍最初是乳母带大,后来开始略微记事了,便养在了宁怀瑾的府上,对于这位母妃,只记得画像上的零星几眼。

但血缘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哪怕宁衍压根没有跟淑妃相处过哪怕一日,在三清殿替她上香时,还是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莫名的空茫感。

“你当年是我母妃宫里的,我父皇对她如何,你大概也见过一二吧。”宁衍轻声说:“你觉得父皇爱她吗。”

何文庭这次沉默的时间变长了。

他没法骗宁衍。

淑妃当年在宫中就像是半个隐形人,她脾性好,为人又和软,向来不怎么与人结仇,也不怎么与人相争,半年里也就能侍寝个一两次,依靠着家世安安分分地坐在那位分上,多年不升不降,也没人在意。

宁宗源自然也不怎么在意她,偶尔路过宫门口时才能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

淑妃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大约也就是生宁衍那一天,那年冬月十六,也下了今日一样的大雪。宁宗源头一次寸步不离地陪在她的床前,可眼神也只落在襁褓中的宁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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