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69)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宁衍难堪地撇开眼,一方面不想直面宁怀瑾眼里的震惊和失望,一方面也是不想面对期望落空的失落。

“皇叔为什么不生气呢。”宁衍忽然问。

宁怀瑾几乎要怒极反笑,想反问他居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儿不体面,只是还未来得及张口训斥,就听宁衍继续说了下去。

“皇叔是希望我能把之前那些话收回去,就当做今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酒醉的胡言乱语。”宁衍的语气很轻,他偏过头,盯着脚下碎裂的瓷片,低声说:“如果我说愿意,那我依旧是皇叔眼里的好侄子,好皇帝,对不对。”

宁怀瑾听他语气有所松动,以为他是慌了,想要服软,便努力压着脾气,说道:“自然,只要陛下——”

“我不愿意。”宁衍打断他。

宁衍还是不曾与他对视,他坐在床沿边,双手搁在膝上,膝盖处那一小块布料被他攥得皱皱巴巴,上头浅色的绣纹都被汗渍浸污了。

紫色的祥云绣纹被汗渍浸得颜色加深,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似于黑,里头的掺着的银线也因为污迹而失去了光彩,看着灰扑扑的,十分不体面。

年轻的帝王脸上挂着的是宁怀瑾从未见过的落寞神色,他那双从来都带着浅笑的眼睛此时像是无端失去了些光彩,眼角眉梢落下来,弯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弧度。

“话可以收回,感情却不可以。”宁衍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若是今日肖想皇叔的不是我,皇叔还会这样吗。”

那当然不会,宁怀瑾心里塞着一口气,恨恨地想,若是换了旁人不分场合和事宜地跟他说这样的混账话,他早该拂袖而去了,哪还会像对宁衍这样,非但没走,还压着火试图劝他。

宁怀瑾自觉不管是为长还是为臣,他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可宁衍却想得似乎与他截然相反。

“皇叔不会的,无论是愤怒也好,觉得可笑也罢,总归皇叔要正视‘感情’这种东西,而不会说出‘只要收回便能无事发生’这样轻巧的话来。”宁衍说:“所以说,这道理皇叔并不是不懂——”

“皇叔之所以会单单对我如此,无非是因为皇叔觉得我还是小孩子,未曾长大,说出的话都是胡言乱语,不必在意。”宁衍停顿片刻,接下来的话似乎对他来说异常艰难,以至于他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才终于攒够了说话的语气:“——其实,皇叔之所以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试图让我将这些话收回去,无非是没将这感情放在眼里。”

这话对宁衍来说,不吝于让他自己承认自己的不堪,也直面他心心念念的珍宝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的事实。他六岁登基,在高台金瓦上坐了十年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自折傲气的时候。

宁衍心里拧着劲儿的又酸又涩,活像是在胸口里塞了几千根细针,喘口气都细细密密地扎得生疼,他断断续续地抽了口气,闭了闭眼睛。

可宁怀瑾被他这种倒打一耙气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昏,差点跪都跪不稳,只觉得他简直不可救药,恨不得干脆拂袖而去,还落得个眼前干净。

宁怀瑾抬起头,眉头皱得像是要锁死,训斥的话甚至已经到了喉口,眼瞅着已经要脱口而出——可他却被宁衍的表情镇住了片刻。

宁衍面上从来都带着的笑意不知何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烛火阴影蒙上了一层黯然的阴霾。宁怀瑾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宁衍生辰宴的那个深夜。

——原来那股陌生感不是他的错觉,宁怀瑾不合时宜地想。

他毕竟带了宁衍十年,再怎么如何生气也不可能不心疼。宁怀瑾叹了口气,从内而外涌出一股极其深重的无力感。

算了,宁怀瑾想,宁衍是皇上,是君主,他可以规劝,却不能越矩教训他。

何况宁衍正在兴头上,说话处事或许也有赌气的成分,不如先暂退一步,等到他冷静下来也就好了。

“陛下或许是将亲情与……”宁怀瑾打了个磕巴,没说出来那个词儿,他急促地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弄得混了。等到日后陛下真的明白何为情爱,就会发觉今日之事的荒唐了。”

——看吧,宁衍自嘲地想,他一点都没有说错,宁怀瑾甚至没把他质问的话听进去。

在宁怀瑾眼里,他现在不过是个任性不讲理的孩子,与街上那些撒泼打滚要糖葫芦的幼童别无两样。

“是吗。”宁衍语气淡淡,他不想再徒劳地质问什么了,宁怀瑾摆明了听不进去,他越想要证明,也只能让宁怀瑾更确定他的想法,还不必什么都不说,等着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宁衍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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