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惜(71)

洛攸背上渗出一片冷汗。

这时,右侧紧闭的门传来响动,他立即看过去。

门打开,季惜城走进来,面容冷沉,身着黑色的军装——他没有再戴干扰耳钉,以本来面目示人。

长靴在地板上敲出干脆的声响,他走向洛攸,停在离床边一步远的地方。

看到季惜城的一刻,洛攸脑中突然变得很空,就像这间空荡荡的房间。五年时间将他的季酒变得不一样了,眼中的黑雾好似更浓,折射着宇宙深处的冷。

以前季酒看他时,即便不笑,他也看得见藏在眼底的笑意,像个笨拙讨好他的小孩。但现在,他急切地想在季惜城眼里找到熟悉的笑意,却拨不开那层层叠叠的黑雾。

“季……”他不由自主地向面前的人伸出手,忘了自己什么都没穿,忘了被这个人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拴在床上。

季惜城的视线从未由洛攸身上离开——不是进屋之后,是将洛攸带回来之后。

他不喜欢喝成一滩烂泥的人,他们愚蠢,浑身臭气。但抱着洛攸,他甚至舍不得放下来。

自他进门,ai管家就亢奋得不像一个人工智能,整栋别墅回荡着洛攸的声音——

“酒酒,这是个什么宝贝?”

“咦?这个宝贝怎么和我的身体长着同一张脸?”

“酒酒,你快启动我的身体,我要给他洗澡!”

他将洛攸抱去浴室,让洛攸坐在自己腿上,像拆开一件精美礼物一般,一颗颗解开洛攸礼服的扣子。这姿势并不舒服,洛攸在他肩头拱了拱,像是快要醒来。

ai管家着急道:“这时候难道不该让我来?”

他给ai管家静了音,这吵闹的人工智能只能沉默维持其他居家功能。

脱到最后,洛攸眉心皱了皱,脸颊贴在他脖子上,发出很轻的闷哼。他动作为之一顿。

相似的情景已经被五年前的爆炸冲刷得泛黄。在新兵特训营那间并不宽敞的教官宿舍,结束后,他和洛攸去浴室清理。洛攸别的时候都要摆队长架子,唯独那时会跟他示弱,靠在他身上,脸颊挨着他的脖子,哼哼呼呼,要他帮忙洗,一分力都不肯出。

五年前,五年后,对洛攸来说,本来就没有这巨变的五年。

季惜城将怀里人放入热水,隔着水面与雾气描摹这具身体。他以前都没有这么专注地看过洛攸。

水将他的军装打湿,他用浴巾裹着洛攸,抱去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之所以那么空,是因为要盛放他的欲(望。躺在床上的这个人,就是他的所有欲(望。

将链子在洛攸前颈扣拢时,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样,这个人就不能再丢下他了。

他给了洛攸想要的荣誉,现在轮到洛攸接受他的枷锁。

“季酒。”洛攸喉咙滚烫,悬在空中的手收回来,紧紧捏着细链,“这条链子是什么意思?”

季惜城视线下移,扫过那两道利刃般的锁骨和微红的胸膛,沉声道:“一个承诺。”

洛攸讶然,“承诺?”

季惜城半眯着眼,他此时的神情像古老的画卷中,那些没有悲喜的神。可神没有欲(望,魔才有。

他向前一步,消弭彼此之间的距离,一边膝盖支在床上,身体挡住上方的光,将洛攸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他的指尖和洛攸的指尖碰触,轻而易举从洛攸手中夺走细链,然后往里一勾。

洛攸不可避免地被扯向他,胸膛的微红大面积扩散,脖颈和脸颊荡开了一片潮。

两人的距离极近,精神力和呼吸相互纠缠,季惜城说:“我跟你要过很多遍承诺——你会再抛下我吗?你说不会。清醒的时候,在我怀里昏迷的时候,你都说不会。但你没有守约。”

洛攸感受着自季惜城指尖传来的战栗,它经由链子,以一种疯狂而悲伤的力量摩挲着他的动脉。

“我……”

“嘘,我不想再听你承诺了。”

季惜城黑雾一般的双眼里晃出零星幽光,“你给再多的承诺都没有用,因为你不会兑现。我给你造一个承诺,它锁着你,帮你兑现。”

洛攸半张着嘴,麻意在骨髓血管里穿梭。他很想向季惜城解释,五年前他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他会来到首都星,接受军衔和勋章是其次,最重要的动因是他要找到他。

他出生在克瀚氏城,和在那里出生的所有人一样,为守卫联盟而牺牲是他们的使命。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完成使命之后的荣耀并没有那么重要,季酒才是最重,他是来兑现承诺的。

可他说不出口。爆炸在季酒眼前发生,季酒比谁都清楚,他和约因人的核心指挥舰同归于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只有季酒相信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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