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暮雨(43)

作者:蘅楹 阅读记录

他自始至终都睁着眼,只是他不看祁宴,他垂着眼帘,盯着虚空中漫无目的的一个点,没有焦距。

祁宴轻咬他的下唇,他感受到细微的疼痛,隐隐皱了眉,并没有挣扎。

他是醉得深了。

祁宴松开绑他的布条,抱起他,放在床榻上。

他乖顺躺下。

祁宴侧身躺在他身边,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从他头顶的发旋开始,细细密密地吻他。

七年里,祁宴没有梦到过夏薰,一次都没有。

所以他很清楚,此时依偎在他怀中的夏薰,不是他的美梦或者幻觉。

夏薰是真的还活着。

夏薰去世后,在祁宴最贪婪的愿望里,他也只是乞求夏薰能到他梦里来。

他从没奢望夏薰还能活着。

如今,夏薰就躺在他的床上,躺在他怀里。

他却觉得,夏薰离他好像更远了。

祁宴贴着他的嘴唇,喃喃道:

“夏薰……夏薰……你喜欢贺琮吗?”

夏薰觉得痒,侧头躲开。

祁宴沿着他的发际线,轻柔抚摸他的脸。

“告诉我,就当是你发善心……”

夏薰觉得他的怀抱实在太热,想要退出去。

“……热……”

祁宴倾身压住他,把他搂得更紧:

“你告诉我,我就放开你,好吗?”

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他注意着夏薰每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夏薰动了动眼睫,像是在努力找回神志。

祁宴轻声哄他:

“好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贺琮?”

夏薰突然清醒了些,不耐烦地摇头。

祁宴尝试问道:

“那你现在……可有喜欢的人?他……是谁?”

夏薰嘴唇翕动:

“是、是……”

有谁的名字呼之欲出。

祁宴忽然俯身,吻住他的嘴。

他不敢听。

他害怕听到的不是他的名字,他不敢奢求夏薰还像以前一样喜欢他。

他想,也许夏薰对他早已是满心怨恨。

祁宴紧紧拥着他,把脸埋在他肩窝,仿若叹息般呢喃:

“没关系……没关系……不管是谁都无所谓……既然我把你找回来了,就绝对不会让你离开……”

之后,夏薰有几天都没见到祁宴。

他听脂归说起,那日祁宴带人去贺琮府上找他,与贺琮闹得十分不愉快。

事发后的第二日,贺琮就到御前告状。

他自然不会提到夏薰,只说祁宴仗势欺人,带了侍卫把贺家围了,还要闯进去,把他家两个孩子吓得昼夜啼哭,受惊病倒了。

祁宴后背受伤,本可告假一日,他料到贺琮会对他发难,带着满身的绷带上了朝。

面对贺琮的指责,他不慌不忙:

“臣前日遇到刺客,陛下也知晓,臣昨夜带人包围贺府,只是因为在附近搜查到刺客行踪,担心贼人会对贺大人不利,这才带侍从前往,请贺大人不要误会。”

贺琮不依不饶,非要皇帝替他讨个说法。

两相僵持之际,祁宴拿出他昨日穿的衣服。

他就是穿着这身衣袍,摔在一地的碎瓷片上,眼下,这件锦服到处都是破口,沾满了血:

“这是臣遇刺时所着的衣衫,如此血衣,本不应拿至殿前惊扰圣驾,可臣不愿被陛下怀疑,不得不将其带来,以此证明臣的遇刺绝非弄虚作假。”

皇帝见到血衣,只顾询问祁宴的伤势,将贺琮完全置之脑后。

祁宴有备而来,贺琮说不过他,只能作罢,忿忿不平下了朝。

听脂归说完,夏薰暗自摇头。

以贺琮的心智,怎么可能赢得了祁宴?

接下来,他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脖子上的伤口渐渐好转,头上的包一直没消。

大夫开的药方里有马钱子,它活血化瘀有奇效,但本身带毒,吃多了会惊厥而亡。

夏薰在岭南时,时常听说有谁家的小孩子误食了它,一命呜呼。

这种药材中原地区没有,只长在岭南地界,所以在京中卖得极贵。

夏薰和大哥曾经当过几天采药郎,在绵延百里的密林中采摘各种草药,其中就包括马钱子。

采药是个辛苦活,赚不了几个钱,还要提防山里的蝎子与毒蛇。

夏薰一听说药方里有马钱子,说什么都不肯喝,每次都趁脂归不注意,偷偷倒掉。

从前在夏府,他也不爱喝药,经常悄悄把药倒掉。

每次他偷偷摸摸倒药时,玉珠总会发现,一发现就大声吠叫,恨不得广而告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夏薰在干坏事。

如今它长眠于地下,再也不会叫了。

夏薰按了按头顶的包,酸胀的痛觉提醒他,这是不遵医嘱的惩罚。

他闲来无事可做,就坐在湖边喂鱼,一池子锦鲤被他喂得肚皮溜圆,远看像一群会浮水的鲤鱼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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