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11)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这下,低笑声都变作了大笑。仲简冷淡声音此时听来分外不怀好意:“良弼,你今年多大?”

恒娘节节倒退,直到退到墙角,再无可退。眼见那门开始转动,脑袋一片空白,伸手拉开旁边立柜,躲了进去。

柜门一关,眼前一片黑暗。恒娘缩成一团,头顶着隔板,旁边是触手柔软的衣物,高高堆叠。心中估计,这像是个上下两层,左右联通的圆角四格柜。

鼻端似有隐约香气,轻浮袅绕,然而恒娘闭眼细闻,却又无影无踪。

不由得诧异。她料理衣物多年,对于熏蒸衣服所用各味香丸烂熟于心,却从未见识过这等香型,比梅香更轻,比兰香更浅,有些许苏合的清爽,却又没那么浓厚。味道时有时无,如空山雨后,日暮森沉,暗茫神秘。

柜子外边,余助似是猜到些什么,不再揪着宗越追问。过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你们快看,仲玉连床单都撤了。”笑声分外夸张,似是生怕别人以为他不懂。

恒娘听到外面诸人的捧腹笑声,嘴角一撇,暗自腹诽:这些号称是朝廷栋梁的太学生,也跟市井间那些下流男子没什么两样嘛。

好在他们尚知分寸,虽有彼此心照不宣的暧昧,到底没有在口舌上继续轻薄。

宗越很快转了话题,问起学业:“再过几日便是私试的日子。九月是季月,当是策试。各位准备得如何了?”

恒娘在太学久了,粗略知道他们每月都有考试,名曰私试。

由学录负责,检查学生日常学业的考试,据说每月考试内容不同,一个季度当中,孟月考经义,仲月试论,季月问策。

余助答得最积极:“私试而已,手到擒来,哪里需要额外准备?”

童蒙淡淡回答:“做了几个题目,有的顺手,有的迟滞,还需多练练。”

李若谷意义不明地冷哼一声,却不说话。恒娘心头一动,想起今日刚来时,听见他与童蒙的争执,似乎便是因为那纸策论移了位置。

余助又问仲简。仲简答道:“学谕言道,我初来乍到,免我头三月私试,以学习观摩为主。”

余助顿时不服,抱起不平来:“为何我初来之时,却没有这等优待?你见的,是哪位学谕?待我去问问他,明明是同窗之士,为何厚此薄彼?”

仲简不语,反是童蒙出声解释:“良弼不要出言不逊。这是太学旧制,凡来自极偏远极穷苦之地,都可以免试三月。我初来时,亦有此遇。”

童蒙不解:“你与我不都来自益州?”

“虽同在益州,雒县与成都,岂可相提并论?”

恒娘抱腿坐于柜中,听他们开始讨论益州各地贫富,民众善恶,官员优劣,一片昏暗中也不知时辰几何。

蹙紧眉头,开始做最坏的打算,若是今日回不去,莫家的迎亲队接不到新娘子,多半要在家里闹事。

不过这门亲事本就匆忙,一直以来,都是莫家亏礼,自己便是今日失礼,明日见了面,也有话可说。

再说,眼下这情况,是莫家上赶着求她,她若不嫁,想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来顶替。

想来想去,心头慢慢安定下来。

忽听得外面有人讶然发问:“这是谁的铜簪子?看似女子的,怎么掉在这里?”

恒娘呼吸一窒,手掌倏地握紧。

她适才慌忙,竟忘了寻回投水洗的簪子。

第6章 暗流涌动

“女子的?莫非是仲玉唤来那娘子……”是余助的声音,带着莫名所以的快活。

“不是。”想是宗越走了过去,“行院女子怎会用这样不起眼的簪子……这样式有些眼熟,倒似恒娘日常所佩。”

“恒娘的簪子?她好好戴在头上,怎会掉落而不自知?”余助诧异。

柜子里的恒娘不禁苦笑。也是事情凑巧,今日早起遇事,只挽了个简单髻子,簪子也是随手一插,并没有精心打理。

若是如往日一般,梳个复杂发式,非得要簪子固定,那便断然不会忘记投出去的发簪了。

仲简忽然问道:“远陌对细处,竟是如此留心?就连一个浣女头上戴些什么,都了如指掌?”

柜外突然安静。

宗越徐徐回答:“恒娘来往丙楹有时,日常打照面,不经意便记住了。畏之为何有此一问?”

话里依旧带着笑意,却不再让人如沐春风,反而有些说不出的逼人锋芒。恒娘忍不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仲简却未受影响,依旧是一副四平八稳的冷淡声:“以远陌这样见微知著的能力,只是个区区太学生,未免屈才。”

余助似是要说话:“哎,你们——”

却被宗越截住:“是么?畏之如此抬爱,我却之不恭,只好生受了。不过,若说在细处用心的本事,倒的确是我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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