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报娘(46)

作者:莫草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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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简素,不过几样必备家私,收拾得分外整洁。窗前的粗木案头上,摆放三五个柳条编的花架,插着几支野菊花,意趣盎然,惹得恒娘颇是多看了几眼。

“子虚本该今日中午来的。”云三娘奉了两碗粗茶,看着二人,“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近些日子恐怕不能来看你,特托我来转告一声,让你好好过日子,不要担心他。他上次留给你的钱,当能支撑到月底。若是到时候实在无法支应,可去太学找一个叫宗越的人,他会襄助你。”

仲简难得说这么长的话,歇口气,又缓缓道,“他还特地细细嘱我,让你按时吃药,不要胡思乱想。另有一句话,说的是,你若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他一定随你而去,绝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上路。”

这话里情意太厚重,他这传话人不免有些尴尬,端起茶碗,低眉喝着。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朔风不停,从窗户钻进来,送来儿童四处跑动的笑声,以及乱七八糟的歌谣:“逃之夭夭,你来追;逃之夭夭,我来咬。逃之夭夭,三娘不结果儿,逃之夭夭,三娘比花俏……”

云三娘背过身去,肩头紧绷,喉咙间发出低低压抑的哽咽声。

恒娘眼前一花,眼前人与西门外女子伏地哀号的背影重叠起来,心头茫然。

“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半晌,云三娘回转身子,眼角虽然通红,声音却平静下来,“还望两位据实以告。”

仲简迟疑:“子虚的意思是……”

“他家娘子来了。”恒娘忽然出声。

“他娘子?”云三娘怔了一下,脱口问了句古怪问题,“他娘子可还,可还安好?”

“不好。”恒娘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很不好。她服着重孝,千里迢迢来京,却被自己的夫君拒而不见,见而不认。”有意略过她脸上疤痕不提,不愿让眼前女子太过得意。

“重孝?重孝?”云三娘轻轻重复,脸上慢慢浮现一种奇异至极的神色,眼睛鼓出,嘴角上扯,脸部扭曲,竟有几分狰狞的喜意,“好,好极了。”

一抬眼,见到仲简与恒娘都惊奇厌恶地看着自己,回过神来,忙用力把脸上神情压下去,低声问道:“子虚是要随她返乡吗?”

“暂时未能成行。此事已经惊动祭酒,叫了他去问话。”仲简见恒娘已经吐露一半,干脆把剩下一半也说了,“子虚目前处境颇为不妙。若是祭酒认定他隐瞒父亲病重之讯,刻意在京逗留,又兼不认妻子,包养外室,多半要治他不孝不义的罪名。只怕到时候,开除学籍,遣送返乡都是轻的。”

「外室」两个字似是针,扎得云三娘微一瑟缩。然而仲简后面的分析更让她失色,骤然起身,深施一礼:“两位,请带奴家去太学,祭酒面前,我有话说。”

三人匆匆回到太学,一路见到学子们顶着大风,从斋里出来,三五成群,朝一个方向走去。

仲简拦了人问:“这位兄台,请问出了什么事?诸位同窗是去哪里?”

“你刚从外头回来?”那人看看他来的方向,笑道,“各斋刚收到传信,新来的胡祭酒让所有上舍生都去讲堂集合,说是要发落一个上舍学子,以正学规。”

边走边摇头叹气,“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知是哪位仁兄流年不利,正好触到霉头上。”

第25章 有何不对?

讲堂在大成殿以西,占地宽广,屋顶三卷勾连,脊梁巍峨,殿堂轩昂,屋体全由木制,取其收音之效。

恒娘是女子,跟着仲简进去时,早做好心理准备,或是途中被人拦下询问,或是一路被人侧目。哪知并无多少人留意他们一行。正疑惑间,径入最前面,顿知究里。

讲堂最前方有高台,台下站着上舍五斋学子。服膺斋最右,余助见到仲简,招手让他归队。

除了这五斋的上舍学子,台下还另有两拨人。左一拨峨冠博袖,皆做古士子打扮,由宗越在前面作陪,恒娘猜,这便是自河洛一带远来的鸣皋书院学子。

右一拨则全是女子,华裳曳地,裾袖飞扬。为首之人头戴帷帽,长纱坠地。身后站着一人,正是那日与恒娘打过交道的黄衣女子。

她也见到恒娘,目露讶色,上前一步,倾身与帷帽女子低语两句,随后退下来,含笑朝她招手。

“你便是那位成亲伊始,就准备反马的薛家小娘子?”等她与云三娘走近,帷帽女子偏头与她说话,带着清醇笑音,“勇气可嘉。我昨日叫海月去京兆府问,说你不在莫家一干人里。”

恒娘揣度,海月多半便是黄衣少女的名字。

“还没谢过小姐那日相助之德。”恒娘想要弯腰,被她伸手拦住。又介绍身边人,“这位是云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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