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前一天狗皇帝失忆了(12)

最好离这些讨厌的人和事都远远的,就在花妩爬上栏杆的时候,忽然听见桥底下传来微弱的叫声,是一只小狗。

桥下有桥洞,花妩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爬到洞里,捧起了那只可怜的小狗,将它抱在怀里,哽咽着说:我的名字不给别人,就给你吧,以后你就叫绒绒了。

第6章

自打有记忆开始,花妩就跟着娘亲在京郊的水云庵里住,印象里,娘亲总是忧郁的,漂亮的容颜上笼着愁色,像是春日里连绵不断的阴雨,难得有什么事能叫她开怀,只有花妩哄一哄她,或者拿着刚刚学会的大字给她看,她才会笑一笑,眼睛里像是落进了融融的暖阳。

娘亲生得极美,花妩此生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了。

她很纤瘦,肤色苍白,也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由晨至昏,花妩问她在看什么,娘亲才恍然一般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花妩才知道她是在等人,有个人说过会来接她,但直到她死,也终究是没有来。

背着花妩的时候,娘亲会悄悄地哭,一哭就是好几个时辰,把衣裳都沾湿了,后来她的眼睛也哭坏了,看什么都是蒙蒙的,偶尔看不清花妩的脸,娘亲便会招手让她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搂着,轻轻晃着,花妩嗅到了玉兰花的香气,淡淡的,很好闻,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随着花妩渐渐长大,水云庵就关不住她了,时常会偷跑出去玩,周边多是农户,花妩跟着那些半大的孩子一起疯玩,到处野,脏兮兮的,要不是娘亲给她扎了双丫髻,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丫头。

花妩无师自通学会了打架,她下手又狠又快,仗着个子小,灵活得像一尾鱼,谁也揪不住她,报复心又重,经常把欺负她的人打得嗷嗷直叫换,从此见了她就绕路走。

花妩还常拿庵子里的斋饼收买人心,又有了一大票小跟班,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叫大王长大王短,花大王一时间风光无限,无人敢与其争锋。

但总有一两个不服输的刺头挑事,又被花妩打怕了,便以言语攻击其薄弱之处,骂她是野孩子,有爹生没爹养,是野杂种。

花妩登时气坏了,揪住那孩子两拳下去,打得人鼻血长流,嗷嗷直哭,花妩用力地踹了他一脚,在众跟班们的喝彩声中扬长而去。

傍晚的时候,天色擦黑,花妩一路走回庵子,想起方才被人指着鼻子骂野杂种,满腔委屈无处发泄,奔进屋子里,一头扎进娘亲的怀中呜哇哭起来。

那是花妩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她一边哭,一边问娘亲:我怎么没有爹?

娘亲原本惊慌失措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像褪去了光泽的白玉,僵硬而木然,她看着花妩,蒙蒙的眸中透着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仿佛无尽的夜色。

她抱着花妩哭,从夜里哭到天色破晓,花妩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她满面都是濡湿的泪,娘亲用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将她乱糟糟的双丫髻解开来,重新梳理整齐,又替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洗了脸,如今回想,种种俱是不祥的预兆。

只可惜那时的花妩不懂,她还为着娘亲终于不哭了而松一口气,娘亲将她抱在怀里,道:绒绒,你是有爹的,你爹叫陆青璋,是泓德十八年的探花郎,后来外放出京做官去了。

花妩听了十分高兴,她就说么,她不是没爹的野杂种,只是爹爹在外地当大官,所以才不在娘亲身边。

她伸手捂了捂娘亲红肿的眼睛,道:娘亲睡觉吧,绒绒守着你。

娘亲又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那双漂亮的眸中滑落,打湿了花妩的袖口,让她不知所措。

娘亲说:乖绒绒,你比娘亲好,往后要记住一句话,诺不轻信,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那是娘亲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个软弱的人,一生只做过两件勇敢的事情,一是在十七岁那年清晨,去见了她喜欢的那个人一面,二是在她二十六岁这年,用一道白绫结束了自己无望的一生。

娘亲将后事打点得很妥当,她留下了一笔银子给水云庵的老师太,托她照顾花妩,老师太是个好人,花妩母子俩在庵子里住了这么多年,她从未多说过半句话,娘亲去了,她也并不因为花妩孤身一人而慢待她,反而颇多照顾。

自此往后,花妩也不往外边跑了,老老实实待在庵子里,后来过了半年,水云庵隔壁搬来一个戏班子,班主领着一帮小孩儿天天晨起练嗓子,吵得花妩睡不着,她实在烦了,往隔壁撒了一把香灰,只听啊哟一声,香灰迷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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