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247)

如今看见这帕子角的梅花,周妈妈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那个插屏来,忍不住把帕子翻过去,翻过去梅花依旧,周妈妈脸色都有些发白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帕子……”竟也说不下去,毕竟已过了五年之久,虽周妈妈也知当年的底细,可周妈妈也跟夫人一般,觉着无论怎样皎娘那样的身子,几近油尽灯枯,又因落了胎了无生趣,便真是命大逃过那夜别院大火,只怕也活不长远,如今可都过去五年了,难道就凭这一块帕子上的绣活儿有些像,就断定是皎娘还活着不成。

可过了五年忽然看见这样的绣活儿,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当年小侯爷提着刀血葫芦似的站在府衙门口,活像个阎王殿里的杀神,如今想起来周妈妈都后怕。

想到此,不觉打了个寒颤继续道:“夫,夫人,怎有这样的帕子?”因想起五年前的小侯爷,心中有些怕,说话都有磕巴起来。

叶氏方把来龙去脉说与了她听,周妈妈听了倒是暗松了口气,原是绣坊里出来的,这就怪不得了,见夫人脸色仍有些白,不禁宽慰道:“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了,您想想咱们南楚从南到北总归得有多少家绣坊,能站住脚不关门的,哪家没几样绝活儿,更何况这皎月坊在南边那样的富盛之地都闯出了名声,自然得有拿人好手艺,不然刘夫人这样官宦内眷怎会上门,更何况就算玉娘子当年……”说着顿了一下才道:“又怎会去绣坊里当绣娘,且不说这帕子上的绣活儿大致一瞧是有几分像,若底细端详便比不得了。”

比?叶氏听了,周妈妈的话倒提醒了她,遂招呼了大丫头进来吩咐:“拿着我的对牌去库里把当年那个报春的小插屏寻出来我瞧。”

丫头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端了进来,叶氏让丫头摆在炕桌上,拿着那方帕子对比着瞧,却如周妈妈所说,这一比便比出了高下来,也不能说着帕子上的绣工不好,帕子上所绣梅花鲜活自如难得一见,只是这红梅开在岁末春初,雪魄冰骨,不畏严寒,铁骨丹心,报春而不争春,而帕子上的这支梅花比插屏上的少了几分风骨,若不比较是很像,可一比便落了下风,自然也并非一人所绣了。

叶氏也不觉吁了口气出来,却陡然想起那日西郊别院里惊鸿的所作所为,不免又提了一颗心上来,她当年与皎娘即便曾经交好,到底有时有会儿,后来更是远了许多,惊鸿却不同,即便两人之间有龌龊嫌隙,到底是枕边人,更何况惊鸿把皎娘当成心尖子一般,凡干系她的事,小到饮食衣裳,簪环鞋袜都是极其上心的,自是比自己更清楚皎娘的针线绣工,想那日在西郊别院,他离那刘小姐所站之处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却能瞧见刘小姐手中帕子上的绣活儿,定是瞧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那般直接过去问,要知道刘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他那般行径可是极为失礼的。

况,这绣坊的字号为何偏偏叫皎月坊呢,像是暗含了皎娘的闺名,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不成,这皎月坊跟皎娘当真并无干系吗?

想到此,便跟周妈妈说了那日西郊之事,周妈妈听了倒不觉什么,反而劝道:“小侯爷既是也瞧着像,必是往南边寻那皎月坊去了, 去了寻不见人便回京了。”说着顿了顿又道:“若果真有消息,那可也是佛祖保佑老天垂怜,六爷得了圆满,夫人您不也放下了一段心事吗。”语气中透着感叹。

叶氏自是明白周妈妈的意思,只是可能吗,这可不是那戏本子里唱的,末了都是花好月圆的,需知这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便是那恩爱夫妻也没几对能走到头儿得个圆满的,更不消说皎娘跟惊鸿,这两人活生生前世的冤家,今生一遇上便生出这种种波折来,闹到如今皎娘蹊跷失踪,不知生死,惊鸿闹了一大场把皎娘的牌位娶回了侯府至今五年了仍不能丢开,一个出身显贵文武双全的小侯爷应活生生成了个万念俱灰闭门不出的鳏夫,如今这境况怎么瞧都是个死局,除非皎娘活过来。

可就算老天开眼,皎娘当真活着,如今已过了五年之久,惊鸿执意要娶个二嫁妇人的灵牌进侯府做正妻之事,当年可是闹了个天下皆知,莫说南边富庶繁盛,消息灵便,便是那荒僻州府的百姓也大都耳闻,甚至叶氏还听闻外头有那闲来无事的文生把此事编成了故事,茶肆酒楼里当成段子说,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提忠勇侯府,另外编了个什么永定侯的,可谁听了都知道说的是惊鸿那档子事。

那皎月坊开在南边又开出了口碑名声,果真皎娘活着且在皎月坊,自然是知道这些,知道却从不露出端倪行迹,可见心中仍是不愿的,说起来这桩事在惊鸿心中是花好月圆,与皎娘来说却是一场噩梦,好容易逃出生天摆脱了惊鸿,哪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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