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43)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纪晚苓于今日不知第多少次听出异常,“为何应该?”

刚吃过饭,两人嫌撑,庭中散步。阮雪音似乎分神在听外间响动,好半刻回:“君上南下,宫中只你我,自要往来。”

当然是敷衍。纪晚苓再不解关窍也感知得到整座皇城气氛之诡。

“那为何要紧闭折雪殿门,半步不出?”

阮雪音确定什么也没听到。

是啊,折雪殿在御花园最北,太远了。

“或有宫变。”她一再不答,纪晚苓索性直猜,“你们这是在做谁的局?”

宁王在南境。信王在幽闭。拥王不可能。世家刚经过天长节剧变不到半年且分散全国。

“有或没有,但凭相国运筹。听说八年前君上即位前后,也是相国运筹的。”

这句过分明确。“信王在幽闭。”纪晚苓蹙眉。

“人的四肢受限,心思反易活络,正当盛年,生于皇家,总不惯郁郁度日不是?霁都本也是信王的家,人地两熟,想要周旋,总能周旋。”

纪晚苓默了默,“你让相国去探虚实,如有必要,再规劝一回。”

“君上不喜杀人,却也不会容忍一而再。”

纪晚苓总觉她在回避——不是让父亲去劝?

“你此番行事,他知道么?”

“晨间请瑜夫人回府递信时还不知。此刻该知道了。”粉鸟也是晨间离开的,若顺利,一个时辰后或返。

“先斩后奏,运筹国事,珮夫人终越界于明面了。”

“自开始督管宁安就已在明面了吧。”阮雪音无谓答,似听得大门外响动,立时竖耳,“其实没那么惊世骇俗对不对。君上不在,宫中须决策接应,遇到这种等不得的状况,总要有人拿主意。瑜夫人虽诸多不解,到底敏于局面而果断帮手,可见天下大小事本该应势应能而动,无分男女。”

话音落处,折雪殿大门开。

左右两列侍卫各四,皆带刀着甲,更衬正中竞庭歌国色,夜幕将倾下艳光无匹。

带头的是沈疾副手,沈疾随顾星朗出宫后一直是此人在领大内职守。他欠身朝两位夫人遥拜,盯着竞庭歌进去,于大门再次关闭后携众人离开,兵甲之声荡在安静的北御花园,尤显得响。

“阿岩呢?”竞庭歌走近,确认宫人们都听不见,平淡问。

“在里面。”阮雪音也平淡答,知她独自去看不合规矩,转身往里走。

竞庭歌信步跟上。

纪晚苓瞧她方才阵势分明像是被押入宫的,偏与阮雪音两个都似无事,一时疑惑,又不好跟,庭中立了半晌,终觉冷,进了正殿坐不住,抬脚往寝殿。

人到门前凝神,便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正说话。

“该做的我都做完了,此刻被扣宫中还是逍遥相府,没有差别。”

“扣你在这里我踏实。”阮雪音淡声,“谁知道慕容峋那头有没有动作。”

“不是你死我亡的局。”竞庭歌似在逗孩子,语意带笑,“你啊,大可不必。”

第六百九十九章 同袍

里间深寂了片刻。

纪晚苓以为她们是察觉到门口有人,待要离开,只听阮雪音复开口:“大祁如日中天之势自此起周折,长远看,比你死我活损失更重。”

“世家拱挟君权、宗亲与今上在统一大业上理念冲突,这些都是祁国积重已久的矛盾。早几年、晚几年,总要解决不是?前者,祁君陛下于今夏破了局且已经开始立新局;后者也该操练起来。我不过顺水推舟。”

早几年与晚几年大不同。以顾星朗能耐甚至可以压制斡旋这些逾十年、逾此朝,直到祁国完成统一。哪里是顺水推舟,分明有备而来誓要将矛盾提早数年激化。

“我这两日就在想,拐点是哪步。让你去韵水还是——”

“自是从你夫君引我入祁、往麓州帮他揭信王的老底开始。我当然知道有可能替他做嫁衣,还明白同上官宴论过;最后也真让他用好了,景弘八年天长节夜宴,可堪于史册上浓墨的一笔——但怎么办呢,老师说祸福利害相倚,世事无一例外有两面,我这颗子深入祁国让他用,于许多此国细节上便会得周详——顾星朗的声望与掣肘,从头至尾在这个‘仁’字,他不重责世家不牵连无辜,又不肯杀兄弟只是幽闭信王——春风吹又生啊。”

她停了停,

“这些你都明白,却不劝,由着他一条路走到黑。那么抱歉,我是要用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所有理想都有代价。竞庭歌是,顾星朗自然也是。阮雪音深谙此理,但她太懂得他路径也认同其根基,不想劝,唯愿倾囊相助。

“凤筝落水之后流言起得那般快,是你。”

竞庭歌一叹,“赶上了,岂可不用。也就传了几封信给亲王侯爷们,咬不咬饵,全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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