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085)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阮雪音张了张嘴,未及说,竞庭歌再道:

“是,他也据此保护了你。宠冠青川的阮雪音都不足叫祁君陛下受胁迫,你不是他的软肋,以后试图打你主意、拿你作筹码的人便会大大减少。那般情势还能思虑周全、远见至此,实在叫人服气。但你别忘了,”

那冰凉目色发沉,如暴雪将倾,

“无论他方才多不忍心承受了多少紧张重压,无论他事后怎样余悸对你愧疚,当时当刻,你是真可能会死的,而他比我更赌得起。”

她说完这句停住了,然后疑惑浮面,“还是他们兄弟两个商量好了?演这出就为引我自解祁北之围?”

顾星朗是如何猜到慕容峋驻兵蔚南的?

慕容峋又为何答应各拿走白国四城就此撤兵?

该确实以粉鸟通过信,三国契约成的昨日她便猜到了,所以后一问足够解释前一问。

但信王谋反是千真万确的。顾星朗后背有伤,分明九死一生回霁都,没可能与信王合演戏。

“信王也是尽人事吧,暗中博弈自女君回白国始,反复进退,到今日,最后一搏。而终归家国第一,你釜底抽薪,他黔驴技穷。”阮雪音幽声。

该作此解。所以顾星止和自己都功败垂成。竞庭歌自嘲一笑。

外间复寂,应是禁军入宫门列队毕。阮雪音凝神听,没有其他异动,轻扬声唤云玺。

上官宴被请到了大帐外。

“他答应我放竞庭歌回苍梧。”隔着帐帘阮雪音低声,“你送她往北境吧。”

早先只是她说顾星朗听,其实没有“答应”。

帐帘那头两瞬默。“未得君令,臣不敢妄为。”

“此刻出发,若有人拦,若他不允,我会出来。”

上官宴再不反对。

帐内灯火明黯,竞庭歌也已站起,看一眼阮雪音肚腹,“很疼,我没法像你陪我那样陪你了,不过你是医者,比我会生。阿岩拜托了。”这句牵深愁,她默了片刻复看进她眼睛,

“早告诉你顾星朗不如阮仲。作为国君,他或比阮仲高明不止一点;作为男人,他也值得万千景仰;但作为夫君,”她想不出能怎么说,

“总之阮仲不会让你受这种险,更不会拿你的命逼我。傻瓜。”

第七百二十八章 倾世

大帐内烧着炭火比外间暖许多,竞庭歌掀帘出来一个寒战,瞧上官宴站在跟前一身赭色朝服也颇单薄,不说什么,径直朝正安门走。

“稍等。”上官宴轻道,举步往长阶。他奉君命留下,此刻要出宫,必得禀明了,这是规矩。

顾星朗与信王在长阶上后者被制住那处坐着。

信王双手被缚身后,却仍肩平背直,皇族英姿。

“再等等。”顾星朗听完禀奏如是说。

上官宴候在阶下一时没应。然后阮雪音出来,被云玺扶着迈了几步立帐边,“君上。”

细着身量大着肚子前襟有伤,小小一张脸比月华更白。顾星朗只得起身举步至她跟前,低声:“文绮死了,与纪桓、上官妧正一道由柴一诺护送来霁都,如无意外,明日或到。我留她是因需要她在场。”他顿了顿,“应该需要吧。”

“那你——”之后是不是会放人,放她回苍梧。阮雪音就着冬夜月光看他。

“她斡旋两国造乱为蔚国谋黄雀之机,今夜意图趁霁都乱局攻打祁北,方才都认下了,满朝祁臣听着。”

阮雪音心头一沉,稍踟蹰道:“你逼她的。拿我性命逼的她。”只隔两级时他没伸手,她当然明白。

顾星朗神色仍静,眸色却变幻起来。“所以是我错了?我看在你的面上一再容她,任她进出祁宫、往返白国度势运筹——你知道我此番在外、一路回来,多少生死?若我回不来,她要不要为此负责?若我此刻已经死在归途,你又当如何?”

沈疾正徘徊死亡边缘。从韵水到霁都、从开局到此刻,他吞下了太多东西,尽压在心头,而依然没完没了。

“我会杀了她。你若因她而死我不会饶她,但你——”

“我平安归来不是因她手下留情。若非你拘她在祁宫限制她行动,她会趁顾星止沿路伏杀之机再加码——”

“她不会。她不要你的命,因我因孩儿——”

“你信她?满嘴诈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竞庭歌?她今日就范是不愿你出事。你死和我死,对她来说是全然两回事。她要乱祁灭祁要蔚国统青川,怎会不想要我的命?”

“她就范是不愿我出事。”阮雪音重复这句,忽缓声势,“那你呢?”

这也是心头大石,或许是最大那块。顾星朗半晌未言。“我会给你解释,做什么都可以直到你消气。但不是现在。你真要这时候在这里同我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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