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175)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而六月时上官宴给的帐册,那本慕容峋依照其上内容暗中在查实的最有力证据,还捏在竞庭歌手里。

深根之家皆有暗谋之疑,暂排除陆氏之后又逢兰氏被上官宴捅出来,她当然要借此机会再探虚实。

这日慕容峋来静水坞,竞庭歌正垂杆钓鱼。

宛空湖中真有肥鱼。

原本没有,是她住下后,有事没事总爱垂钓,他就偷偷安排了在这片水域养鱼——第一年夜深人静时亲自带人行动,以至于第三年夏她真从湖里钓出一条大鱼——他不在现场,在御徖殿听的奏报,兴冲冲跑去静水坞邀功,却对上竞庭歌一脸怒容:

“怎么有鱼啊!咬着我的线直往下拽,险些把我都拽进湖里,总算拉上来了,好家伙,这么大!”

那年她将满二十,同年初春阮雪音刚去霁都。那鱼就在旁侧木桶里,她只怕他没看见,一边说,两手比划尺寸。

慕容峋陷在这份也许只他见过的可亲可爱里,傻笑好半晌,方道:“湖里怎会没有鱼。你三天两头垂根杆子,不就为钓鱼?吃惊哪门子。”

“君上,陛下,臣可是垂杆子两年没钓上过哪怕一只小虾米!突然来这么一位,”她指着那木桶,桶也是整个静水坞能找到的最大,而忽反应:

“从前没有吧,你后养的吧!”

两人声都大,绣峦和奉漪站在远处忍不住笑。

竞庭歌方收敛,不再纠缠,自此开始了湖边静坐思索还能喂鱼钓鱼的日子。

不得不说,比枯坐有趣,尽管她早就习惯了无趣,本身也是个无趣之人。

“有斩获么?”

又三年过去,又是一年盛夏鱼肥时,慕容峋走到大石边看旁侧木桶。

还空着,水波深静。

“嘘。”竞庭歌气声,“快来了。”

慕容峋便一掀衣摆旁侧坐下,笑吟吟等她显身手。

那红彤彤龙鱼就在两刻后跃水而出,随竞庭歌起身扬手臂摇着尾与鳍跌到岸上,血红的,阳光下夺目。

竞庭歌蹲下一把拾起放桶里,鱼儿悠游,分毫不慌。

慕容峋在这头看她蹲着看鱼,半晌不动,也过去蹲下同看。

“你放我放?”许久,竞庭歌抬头问。

钓上来鱼从不为吃,没吃过,总是放回去。慕容峋很习惯,单手将鱼捞起,顺湖沿温柔松开。

肥鱼落水,声颇沉郁,竞庭歌盯着旋开的深漪发了会儿呆。

是个少见的盛夏多云天。

日光虽不烈,室外待久了仍有曝晒感。慕容峋吩咐拿伞盖过来遮挡,奉漪笑言先生再怎么晒也不黑,以至于她们渐丢了晴天撑伞的习惯。

“再不易黑,晒多了总不好。”慕容峋于这些细节上讲究,主要是对竞庭歌,待宫人将伞盖抬来亲自定了落处,又亲手将其固定,正罩在她头顶遮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这般折腾,有无必要。”都妥当,众人退,慕容峋沉声。

“自然必要。无论如何兰家所行都该处置,现下咱们搅浑水、推迟处置,不过为多钓几条鱼。”

“钓得来么?”慕容峋问出长久疑惑,“其实我对所谓世家之谋,没有完全想通。他们,真会联手,为了所谓的,新制?”

竞庭歌的猜测,曾在城北小院中探上官宴口风时讲过。“他们该都顺势而为,所以咱们从无察觉。”

若非阮雪音在祁宫突然发问,若非顾星朗在韵水不知发现了什么而对慕容峋透露,若非纪桓在边境明确告诉自己——“公天下”这面可真可假的旗,这把过分锋利又狡猾的刃,她想不到。

王朝之下,很难突破既有思路局限。

“一直以来种种被动,皆因对方在暗,从前以为只是药园四姝最多加一个夏杳袅,如今又添各国世家,棋盘愈大。我得知道都有谁。顾星朗也想知道都有谁。但他真是沉得住气,上官宴回去有半个月了,必呈递了一些把柄。他却毫无动作,试都不试。”

“天长节吧。”慕容峋十足平静,“以及九月阮雪音封后。祁国这半年,接连都是喜事,他啊,准是算计累了,想歇会儿。”

这话说的,仿佛与顾星朗兄弟情深、理解万岁。而顾星朗哪里是会算累的人呢?竞庭歌颇无语,因天长节三字又想及昨日阿岩生辰。

她其实制了一盏神灯,在白国学的,想放入远空为女儿祈福,又觉慕容峋知道芳蔼郡主在祁宫为质、就出生在这日,惟恐露马脚——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心虚者自虚,旁边的人只要不往那处想,根本关联不上。

但谨慎些总好吧。她便忍住没放,打算今夜放,无论如何不会被揣测了;又想起随段惜润民间走访时听百姓们叨叨,为孩子祈福,最好父母亲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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