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174)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她答得十分顺畅仿佛思忖过千百遍——确实思忖过千百遍。

顾星朗因这顺畅语滞片刻。“那时候阮仲在凌霄门楼上豪言改国姓、行禅让,是你的主意?”

于当时阮仲困境,那番提醒确为上策。“是。”

“所以孰优孰劣,你的看法也是一样。”

躺得这样近,衣袂都相缠,问答却远,如隔鸣銮殿玉阶。

“我没想好。”阮雪音如实答,“任何构想都需以实践辨优劣,但景弘此朝是你为君,我不认为有改制的必要。”

清凉殿内十分安静,更漏与冰器化水的滴答声交错在响。

顾星朗忽扑哧笑了,撑起来看她。五官不分明,唯相对的四目光华流转。“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对我这般嘉许。”

阮雪音反思片刻,“我经常夸你啊。”

顾星朗便捉起她一只手,抚上自己脸颊,“还烫不烫?”

此人酒量好,今晚本没喝多少,是因暑热,刚离水榭时脸颊微烫。

已被清凉殿冰沁中和了。

阮雪音答“好多了”。

顾星朗却整个俯至她颈侧,慢慢厮磨,“手摸不准。这样呢?”

他脸颊唇瓣皆熨帖在她颈间肌肤,来回地摩,热息喷薄,而阮雪音身上凉。“还有点烫。”她被他磨得话音不稳。

“那烦请夫人,”顾星朗轻声笑了,“帮我降降温。”

第七百八十一章 共此时

当晚两人在清凉殿缠磨到近子时。

“若真生过变,有过其他的煽动——怎样煽动,当时有效,过后却无人敢提?”

对话并未因“降温”终止,几乎是缠磨的同时断续进行,阮雪音到后来神思已不清明,被吻得轻重不匀地喘,攥着他前襟含含糊糊道:

“你怀疑是这个?以公天下之义,许诺将士们一个更好世代、更佳前程,从而煽动兵变?”

太大胆的猜测。

意味着所有默契与深谋,其谋者已经不止于拿它作大旗,更身体力行在谋取芸芸大众的“归心”了。

彼之归心,此之反心。

下一日阮雪音起大早至灵华殿堵淳风,屏退四下,交出去一件任务。

去岁信王谋逆,禁军稳到了最后,但她一度怀疑柴一诺所领射声营与薛战所领屯骑营内部有变、只待时机,并在顾星朗回来后的当晚,在她疗伤的大帐里,明确提醒过他。【1】

但当时她的思路是,此二营主将皆不在,其副手有可能被信王拉拢,引至叛变。

昨晚与顾星朗某程度上摊开了疑窦,诸多世家皆有疑,包括薛与柴,那么禁军彼时进退,就可另作解释。

因她提醒,此后数月至今,顾星朗一直在探查四营。

却无收获,连他不在期间的流言都仅限于“主君或已崩于白国”。

叫营中兵士当面讲出这句,也费了许多功夫,因为大逆。

淳风得阮雪音交任务,并不清楚更深层缘故,只答应借女军营与禁军营如今往来之便,继续打探去冬传言隐秘——自是因借调教头而生往来,一晃小半年,四营兵士们对这女子营地的存在也少了些猎奇取笑之心。

“那几日纪齐都在屯骑营中,应该晓得。”淳风沉吟,“现在想来,我带沈疾去相府疗伤那夜,他从屋里出来时心事重重。”【2】

晨曦漫在顾淳风脸上,日日练兵的坚毅和渐存丘壑的深静会在这样的谈话中露出来。阮雪音静待她忆。

“自因彼时家中动荡,以及军中骚动,但两者都已持续了好几日,照理不至愁得那样。反而比较像嫂嫂此刻言,”她蹙着眉,“是另有缘故。”

奈何纪齐早已北上。

就算仍在,同样的问不出吧。

而时已七月,竞庭歌却未依计划北上,没去极北寒地。

一因慕容峋忽想起自己从前造访都是秋冬,夜长昼短,神光在黑暗中不绝如缕;如今却是盛夏,寒地长时间白昼,很可能瞧不见。

二因,也是主要原因,御史台奏呈了一份弹劾书,直指东陵兰家以权谋私、产贩私盐、官私混销,重损国政。

随附弹劾书上表的还有一摞证据,零星口供和票据,早朝时当着满朝文武递出,已交御史台和刑部司共理。

这样的大案,举凡出现,人人自危——真案子还是假由头,漫漫史载中因这种事受牵连、被波及以至于大厦倾的例子,不胜枚举。

君上的态度是唯一判断准绳。

慕容峋的态度是:现有证据都粗糙,各项指控都须再核,望两司精诚协作,力求公允。

御史台的最高长官是陆现,而刑部司长官经过早先支持竞庭歌列会试一役,已被断定为靖海侯的枝蔓。

霍氏是否救援兰家,值得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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