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197)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那枝结香,如今已盆中成树、花开同心,亦是那时候带回的。

前尘往事,当时不觉,置于今朝,全如应验。

想多了吧。她和顾星朗分明被拉进了一个谎言重重的巨大阴谋,以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但有关明夫人。

那句长久静默后的“她疯了”,实如钟磬,在这个雨夜持续敲在心上。

敲在浮着兰香时断时续的梦里。

直至天明。

立冬以后顾星朗将早朝改为了三日一回,施行至岁末。这天晨间他也便没急着起,睁眼盯了会儿帐顶重工精绣的飞凤,转头,发现阮雪音也盯着帐顶。

“没睡好。”他出声问,刚醒的嗓子拖着哑。

阮雪音吓一跳,回神转头,看他样子,也像是没睡好。

昨夜聊到最后气氛阑珊。

而在这个没有朝会的早上,都倦怠不想起的两人,倒适合做些什么来弥合若有似无的谈话缺口。

阮雪音看着他渐深的眸子,读出意图,没反对。

触碰缠绕,她仰起脖颈迎他深入。嘤咛被锁在重重纱幔里,忽被一串轻快扎实的脚步声踏破。

“祖宗——郡主——使不得——殿下!”

然后是云玺由气声而渐大最后几乎喊出来的拦阻。

晚了。

鱼水方交融,刚入销魂刻,纱帘被一双小手钻啊钻终于钻出缝隙,亮晶晶两只眼眨巴着往里瞧,锦被头里,两颗脑袋正神色极叵测也瞧着那小人儿。

好在天冷。

除了脑袋全在锦被之下。

但云玺还是在追上来之瞬瞧见了那两颗脑袋的位置,及其所蕴含的姿势,登时魂飞魄散,抱起阿岩便往外退,“君上恕罪!奴婢这就带郡主出去!”

那门关得也比素日响,直叫阮雪音彻底清醒,眼神也清明了些,好半刻推他,“起来罢?”

顾星朗可没清明,神思清明了身上也不行,稍动了动,愠道:“怎么起?都这样了!”

一夜雨歇,终迎来今年十一月难得的晴日。日上三竿,床帐方掀,阔大寝殿里响起顾星朗的回音:

“书信竞庭歌的时候说一声,她这女儿像极了她,尽坏我好事!”

阮雪音瞧着那人穿戴整齐又分明餍足的表情,颇觉无语,“我可不敢说。会被她反咬一口,骂我们教坏小孩。”

“又没看到。”顾星朗下意识接,旋即反应:“谁让你详说了?她不知为何事,如何反咬。”

折腾到这时候居然还要赖这里说这些荒唐话。

阮雪音饿得头重脚轻,懒理他,快步出去。

顾星朗出去时正碰上云玺一副任打任罚模样,肃声道:“规矩今立下,日后无论嘉熠还是芳蔼,不得擅入寝殿。”

“是。奴婢领旨,就去交代。”

“门也没关好吧?否则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溜进来?”

“是是,奴婢今后一定注意,绝无下回…”

他再要与云玺议规矩,冷不防瞥见阿岩正小手把着殿门柱,歪着头往这边瞧。

立时换一脸慈父笑,招手道:“阿岩来!饿了没?跟朕再去吃些!”

阮雪音在圆厅用膳,闻得脚步声抬头,所见便是这幅父慈女孝画面。

阿岩被牵至桌边,又被抱到特制的高椅上,同两个大人一桌吃喝,其乐融融。

口齿虽不清,小家伙已会咿呀,虽爱笑,却不大爱讲话。阮雪音原觉得这点很不像她娘亲,有一夜梦到许多年前梨树下初见,方记起那时候的竞庭歌也是不爱讲话的。

以至于怯怯。老师问她,她满脸赧色,开口更涩。

兴许那丫头本不是多嘴之人,半生凭嘴吃饭,仅仅是为“吃饭”本身呢?

她望着阿岩的小脸出神,手中白匙亦停,被顾星朗瞧见,伸手一记敲。

阮雪音回神转脸,说出全不相干的一句:“肖家主昨日傍晚动身,加上夜间歇宿,到这会儿,该没走多远吧?”

顾星朗一怔,“刚收奏报,才过颖城。”

“你好像问漏了话。我想去补上。”

顾星朗稍复盘,即恍然,“确实忘了。”又望殿外,“沈疾请了今早面圣,这时辰该已至挽澜殿,便让他先护你去。”

“他来面圣是为——”近一年,伤势大半愈,只能是为接下来去从。

“嗯。所以路上你若得空,也可同他聊聊。”

皇后秘密出宫,一路骑行,追上同样低调的车队时,已经入夜。

肖家主原就心绪难宁,遥听见马蹄声疾行更觉惶然,只以为君上是改了主意,追过来要将他就地正法,同时远在东边的家族也已就擒、一朝倾塌。

下车却见队伍头里是个小个子青年。青年一跃而下,走近,竟生得非比寻常的标致,若为女子必是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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