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199)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夜风里阮雪音没点头,也没立时回话。

“自来困住君王的,朝政为次,心魔为首。他深谙此理,故一再炼心,强压着不在局面未明时动干戈。”许久她道,其声迅速消散在飞驰的夜风里。

“却仍在不到一年之内,连削了四家。”话出口沈疾方自觉接得太快,敛首沉声,“臣知罪。”

“温氏据祁南,檀氏受信王府牵连,纪相失职于去岁变局,这些都是被天下人看在眼里的。因果皆备,并非秘密,不止你一人这么想,何罪之有。至于肖家,白国之役后半程你守在韵水,不会不知,肖贲曾作梗。”

沈疾默然,下意识微点头。

“他们几家所怀愿景,应同黎叔近似。你自幼便与黎叔相识吧,至少知道有这么个人,早于那年他带君上一行人造访不周山?”

沈疾万般不料这话会由阮雪音、在这种时候、以近乎肯定得仿佛知情的方式,问出来。

便是顾星朗该也没有这样肯定。

至少他没有这样来问自己。

以至于这场白昼追人的安排忽也显得可疑,显得只是此刻交心的一段前奏、一个铺陈。

【1】248夜宿挽澜殿(一)

【2】56开门见山

【3】195相思入骨新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不周:疾风知劲草

我并不真认识他,那年不周山雪崩巧遇君上一行人,乃是初见。

他与画像上不太一样,胡子不长,只能算短须,面容虽严,细察五官,也就三十来岁。

因见过画像,我一眼辨出。显然他也辨出了我,遥遥一笑。那么多皇亲贵胄,都是少年郎,皆以为那笑是出于礼数,只我明白,那是一声招呼,一个终于照面的“幸会”。

百年来不周山原住民都居于那片河谷。天河自山顶而下,继续西流,去往大陆更西,谁也不知它断在哪里,是否穿过了一座比一座更高的雪山。

十几户原住民,名字各不同,但其实姓氏都一样,所以我们,实为一族。他知道,贵胄们不知道,听我们相互称谓完全不同,只以为是各自为家,而我独居一屋、乃是孤儿,十余年来受邻里照拂。

那样长的名字,显然是异族,我们却会说四国通语,尽管带着口音。

最快意识到这件事的是君上,所以自他问出这一题时我就知道,余生,至少在接下来十年我要跟随的,就是这位刚满十岁的祁国九皇子。

当时我也并不知他是皇子。但他实在惹人瞩目,分明为队伍中年纪最小者,言行却比成年人更无缺,分明卓然高枝,偏待人亲和如三月春风。

他喜欢提问。同我说话就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他学说我的名字,以四国通语念总共七字,太长,其首尾两字发音分别似“深”与“几”。

他说“深几”此词,书里倒是有:

圣人所以极深而研几也。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语出《周易�6�1系辞上》。

通观天地,天地一物也。推而至于不可知,转以可知者摄之,以费知隐,重玄一实,是物物神神之深几也。语出《物理小识�6�1自序》。

皇后见笑。彼时我没怎么念过书,根本记不住这乍听过分复杂的两句。如今能顺畅说出,不过因记得深几一词,又大致记了书名,后来到霁都,头两年住在相府,请纪平大人教的。【1】

君上说深这个字做姓,非常罕见;深几二字更像文士的化名,完全不适合我。

倒是与“几”音近的“疾”,符合我行路驭马皆快的素日模样,而“沈”姓常见,与“深”亦音近,两厢组合,不失为一个简洁有力的名讳。

我才知他是要赠名于我。

不,他是天子,至少几年后成为了天子,所以该叫赐名。

皇后殿下曾送过谁名字么?我不知那是种什么感觉,但作为获赠者,且是接受并开始以此名立于世的获赠者,这感觉非常奇妙。

毕竟起名这种事,一向是父母、至少是长辈的事。

甚少发生在同龄人之间。

我当然要接受,无论他给我什么名字、给不给名字,我都会跟他们前往霁都。

我族在不周山,最早是穴居。后来族人渐多,洞穴不够用,又兼天河渐成,河谷随之成,族人们开始移出洞穴,搬入谷地。

因河流出现,不周山的气候似也发生了改变。唔,或许是因不周山气候改变,才引致了雪山部分消融,形成天河谷。皇后殿下擅天文、观气象,比臣懂。所以臣从未在先辈们口中雪山洞穴的严酷环境中生活过,自有记忆,不周山便辽阔壮美,尤其三月桃花。

臣曾与她许诺,要带她去看。

终究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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