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545)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五个大人两个孩子挤在一辆车上。

“不北扩,南边的土地你送我?”慕容峋道,旋即叹,“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敢不从,且有一个道理,连歌儿也认同。”

他看她。

竞庭歌不想论这种简单题目。

“我知道!”阿岩举手,“沧海桑田,冰雪之地也可能变成沃土,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以后,谁知道呢?”

大人们皆笑。“阿岩真厉害。”顾星朗赞许,考她:“一百年是多久?”

阿岩眨眼思索。

“我知道!”朝朝举手,“就是今生今世,从生到死,从孩童到老人,从降临到归去。”

这么一番话从一个五岁孩子口中讲出,着实有些慑人。

竞庭歌瞥阮雪音,“就爱给孩子教这种高深道理,她又不懂。”

“不懂才好,记着罢了。该懂时会懂,需要时能用。”阮雪音平静回,“不然你说怎么解释一百年?”

竞庭歌转向顾星朗,“你看看她。”

虽是无意,却凸显了某人的亲爹身份,顾星朗十分受用,问朝朝:“那死是什么?”

竞庭歌简直要背过气去。真是天生一对的爹娘!

“就是,”朝朝陷入思索。

“就是去另一个地方,继续吃吃玩玩养小兔子!”阿岩答。

“对对对!”朝朝欢声附和,“还有拿鸟巢里的蛋!”

“还有抓小溪里的鱼!”

两人相互补充,笑闹作一团。

“听见没?”竞庭歌得意又欢喜,“这才是好答案。我告诉你们,孩子最知道真相、真谛,咱们都得跟她们学!”

几个大人不语,心下都赞同。

“寒地的文字可见过、可认识?”阮雪音忽想起这茬。

在蓬溪山研究河洛图时她便问过竞庭歌,答案为否——没见过更不认识。

所以这句是问慕容峋。已到此地,且局面与以为的不同,许多话变得可以敞开说。

慕容峋摇头,“他们没有文字。”

有语言却没文字,也是可能的。阮雪音默结论。

因遇了风雪,又因马车载人,尤其带着孩子、夜里必须住宿,路上花费的时日被一再拉长。

一月十五这晚,终于胜利在望,又值月圆,天刚黑顾星朗便命停驻休整。

洞穴好找,布置安顿也已十分熟练。孩子们想玩雪,爹爹们和舅舅在外陪,两个娘亲入内收拾。

不多时顾星朗进来,正碰上收拾完往外走的竞庭歌。

“有多久没见小雪就有多久没见朝朝,难得的机会,不多陪陪女儿?”

朝朝再与世叔投缘,到底和舅舅更亲,打起雪仗来只跟阮仲,那头慕容峋带阿岩,两人一队,他比较多余。这是直接原因。

根本原因是,他急着与阮雪音独处,急着重燃所有甜蜜——他知道不该操之过急,却间歇便沉不住气;反复告诉自己她仍最在意他,终免不了忐忑,急于确认她的心。

“来日方长。”顾星朗笑笑,“反倒是你们,往后相见不易,正该珍惜眼下。两个孩子不能一起长大,是可惜了。”

竞庭歌挑了挑眉,也笑:“陛下邀请我们去霁都定居不就行了?”

“求之不得。”

阮雪音在洞内大致听到了这段对话,待顾星朗进来,问:“你离开霁都也有半月了吧。无妨么?”

大概是长役遗症,她如今害怕他离宫太久。

“新年,休沐期长,你知道的。且小漠已长成,厉害得很,监国半年都不在话下。我大祁,已是崭新的大祁了。”

阮雪音为他高兴,更觉不能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昌盛分毫。“他已到议亲年纪,定了哪家姑娘?”不得不关心,小漠也算她看着长大的,从孩童到少年。

顾星朗笑,“你不回去,他不成亲,去年就把话撂下了,说要等你定夺。这也确是嫂嫂之职、中宫之责。”

阮雪音不信小漠会有这样的主意,就算有,也不敢撂话给顾星朗。尤其是如今的顾星朗。“他生辰在四月,今年满十七,该定了。明后年成婚、出宫开府,小家立起来,方好大展拳脚,做你臂膀,为大祁开疆扩土。”

顾星朗欢喜她这副嫂嫂态度,笑意更浓,打趣道:“十七,倒也不急,可以慢慢挑。我十七八时就没有女人。”

附近有热泉,待会儿要带朝朝去沐浴,阮雪音挑出更换的衣裳,随口接:“你那时候有喜欢的姑娘,不一样的。”一顿,回头,“还是他也有?可与你提过?”

失去她的这四年过分痛苦,顾星朗一度怨恨从前的自己,怨恨那段心慕旁人的时光。

以至于她这般说,他忽就有些被拉回漩涡,脸色微变,勉强维持笑意,“没有。”

“也许是不好与你说。让淳风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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