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546)

作者:梁语澄 阅读记录

他蓦地抓住她手臂。

有些用力,阮雪音感觉到了,立时明白是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我多话了。”

尽管并不知道是哪句多了,还是整件事都不该提。

“小雪。”他声已变沉。

阮雪音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直面他。他不若从前温和好相处,情绪起伏变得大而剧烈,第一晚她便发现了。

所以她近来的策略是不回避不抗拒,平和应对,总归要糊弄到这趟旅程结束。

“已经发生过的事,我没办法抹去。我也不明白它怎么就那样要紧,让你耿耿于怀——”

“不是的。”阮雪音知道是哪句了,“完全没有。若耿耿于怀,我不会这样自然地讲出来。方才只是作比,想说同样十七八岁,你没娶妻自有你的道理,而小漠未必与你一样——”

“我十七岁时不碰女人不考虑婚事,不是为了等纪晚苓。”顾星朗一字一顿,“我不否认那时候心里有她,但两码事——我刚刚掌握了为君之道,刚刚玩儿会了攘外安内的整套游戏,正在进取时,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闲功夫。”

“我知道了。不会再提。”都顺着他便好,能将拉扯减至最少。

但顾星朗讨厌她这样平静,这样事不关己、公事公办。他苦苦解释,可她毫不在意。

方才雪仗时朝朝反复拉阮仲手、反复拽他衣角的画面自脑海深处浮起,与那日她和阮仲牵手携行的画面重叠,掀起巨浪滔天。

他本就攥着她,猛然拉近,“折磨我真的很有趣,是吗?”

自她跟着他上车那日起,两人之间再未冲突过。

她在权宜,也一直觉得他其实知道她在权宜。

大概是再次耗尽了耐心吧。阮雪音试图找出最佳应对之法。

“朝朝在外面疯跑,天黑了,五哥一人恐怕看不住。”女儿多少管用,“咱们出去吧。”

“你的五哥就不同了。”顾星朗却是冷笑,妒意绕在绷紧的弦上,任何一句相关的话都会瞬间将弦割断,让妒意炸开,“打小只喜欢你一个,二十年未变,直到今日。多感动啊,所以答应,许他余生!”他另一只手箍了她后腰,倾身抵上她前额,

“可你先许的我。阮雪音你亲口说的,君心我心,白首相赴。承泽殿,桂树下,历历在目声声在耳!这些年我反复梦见那一日,梦的最后,你要我折一枝桂花,我照办,折下来转身,你就不见了!你煞费苦心骗我,留我一个人在深宫,空空荡荡,生不如死!”

他为此伤怀,也为此愤怒,重逢那日阮雪音就知道了,所以才道歉,郑重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仍过不去,那么她多说几遍,“我很抱歉。”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他真是要被逼疯了,她就像一块冻透了的寒冰,水泼不进、日晒不化,这么些天,所谓进展,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独自托起的假象,“你真觉抱歉,就兑现承诺回我身边!”

阮雪音依然平静看他,因近,直盯进他的心。“你这样不行。为帝王者,藏深渊于内,示静气于外,喜怒哀乐皆为御下之手段而非困己之囚笼。君上如今驾驭情绪的功夫,尚不如昔年。”

“你以为我对旁人也如此,这些年是这样整顿的朝纲么。”顾星朗吼完,甚觉疲惫,苦撑四年的毅力耐力勇力在见到她之后第二次分崩离析,“不过是为你罢了。小雪。”

他浑身重量忽全部落于抵着她前额的那一点,阮雪音险些后仰栽倒,忙伸手扶住旁侧石壁。

下一瞬她感觉到一滴滚烫溅在眼睑上,然后第二滴,第三滴,是他的泪,顺着她脸颊往下淌,像她的泪。

她终于有些被击垮,想起纪齐那句“惨不忍睹”,想起竞庭歌转述“日日发疯”,心中深水开始翻搅,勉力按住,将语声也控住,“好了。好了。”

她抬另一只手轻拍他后背,很慢地顺。

这措辞这动作,皆像淳月。

仿佛她是他的一个亲人,一位友人,正安慰受了情伤的他,而伤他之人根本不是她,与她毫无关系!

“小雪...”

泪还在坠,他脑子一团乱,去啄她的唇,一下又一下。

阮雪音手在他背上,两人其实已成相拥之姿。他越啄越激烈,终是将她彻底揉进怀里,百般纠缠不得纾解。

孩子们在外玩闹的声音本就会模糊却不间断地传进来,有一刻阮雪音仿佛觉得是变近了,仿佛朝朝在唤娘亲,凝神细听,似乎又远。

朝朝久不见娘亲出去,确实跑进来找了。但竞庭歌担心如有不妥被孩子撞见,全力追,总算拦下,编了几句话哄着人往外走,回头瞥了个大概。

月上林梢,阮雪音出现在洞外,招呼竞庭歌和孩子们前往热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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