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167)

徐清圆轻声细语:“据我所知,当今陛下求贤若渴,天下官员远远不够驱使。陛下似乎从未因为是旧朝臣子,而拒不用之。”

毕竟,皇帝天天派人在云州附近转悠,正是希望她爹能够出山。

刘禹语塞,显然他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徒徒张大嘴,一句挨边的话也说不出。

徐清圆失望,看向那中年男人。

那男人也摇头干笑:“娘子,你真是为难我了。我这种小老百姓,知道一点儿闲事已经登天了,我怎么会知道朝廷官员轮换的事?

“要我说,那肯定是卸职辞官了嘛。”

他露出男人的神往之色,给晏倾和刘禹一个“你们懂得”的眼神:“只看我们现在刚死了的这位木言夫人,就知道她的前任必然风华绝代。前刺史金屋藏娇,哪里还有心思当官?必然是携着美人归老天涯了。”

晏倾不懂。

刘禹非常懂,连连点头:“我的映娘若是不去争那木言夫人就好了,我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归家了。映娘真是的,干嘛非要当什么木言夫人,我又不会亏着她。”

徐清圆微微笑一下:“女子不将命运寄于男子身上,似乎是一件值得褒奖之事。”

在场几个男人对她这话都不知如何应答,而正有衙役路过,听他们大剌剌地讨论前刺史的事,警告道:“莫要非议朝政,小心祸从口出。”

徐清圆便趁此机会,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刘郎君,你当真愿意让我观瞻一下你买的画作吗?”

刘禹道:“自然可以啊。只是我的画还留在小锦里,我们恐怕得回小锦里取一回画了。”

他回头看眼府衙大门,眼睛露出一点哀伤,叹气道:“我好多次来小锦里,都是这位木言夫人招待的我。好端端的人,说杀人就杀人,说自尽就自尽。太可惜了。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着来呢?”

晏倾慢慢开口:“你可知她为何欠债?”

刘禹摇头。

刘禹和徐清圆商量起画的事,开始吹那画如何好。徐清圆心动无比,她回头看晏倾。

日光落入晏倾眼中,清黑光亮,深渊幽静。更多的,却看不分明。

徐清圆怔了一下,因他看起来很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但晏倾没有让徐清圆疑问太久,那位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插入话题:“你们要回小锦里啊?正好,我也要回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里了。不瞒各位,我是个商人。”

他这才摸着肚子向几人介绍自己:“我叫原永,认识的人叫一声‘老原’便是了。说起回这小锦里,我就想起他们家的酒实在香甜,这一想还有点馋。”

他们便这样一起回小锦里,各有所求。徐清圆观察原永和刘禹,刘禹一直念叨着他的映娘,偶尔话里抱怨的意思,是映娘身份低微,他家不让映娘进门;原永则是一肚子生意经,呼朋唤友,觉得晏倾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便拐弯抹角地打听消息。

他们都忘了尸骨或许尚未冰寒的木言夫人。

等他们离开后,风若摸进了县令府后面的牢狱里,张文在外抓住那仵作,装作外乡人,问路攀谈——

“这位壮士,我听不懂你们方言啊,这段路该怎么走啊?”

“你们不是当官的吗?为我这个老百姓解释解释嘛。”

不管仵作如何说自己不属于官职,张文都摆出糊里糊涂的外乡人模样,拉住那仵作不放手,还经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张文将人弄走的这段时间,风若快速查看了一下木言夫人的尸体。

木言夫人的尸体从牢狱搬了出来,摆在一温度极低的木屋中。尸体上蒙着白布,风若闪进来后,掀开白布——

女尸头发乌黑凌乱,双眼紧闭,嘴乌脸青,身上没有伤痕。

仵作匆匆离开之前,记录死因的本子落在旁边长桌上。风若拿起来看,见仵作记录的死因是服毒自尽。

毒的名字叫“浮生梦”。

风若眸子微微一缩,他认得这种毒。

当年那老神医被南国皇帝请来,好吃好喝地供着,给太子羡治病。老神医最终留下了两副药,就溜之大吉,不愿再掺和他们的事。

一种药叫“浮生尽”,断续服用是治病,连续服用四次则灭绝生机,至此终亡;

另一种药叫“浮生梦”,只服用指甲盖的一点,便当即死亡,再无药可治。

风若之所以知道这两种药,是因为当年,太子羡闷死棺中前,太子羡为自己准备的药是“浮生梦”,却被他们换了药。他们不愿意太子羡赴死,他们想要太子羡活着。

风若对“浮生梦”印象深刻——这是南国王宫才有的禁药,是老神医为了研制“浮生尽”而中途意外研究出来的至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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