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6)

晏倾硬撑着不适,和徐女郎说了那么久的话,徐清圆离开后,晏倾必是精力耗损太过,去洗漱换衣了。

他分明没有碰到徐清圆一丝一毫,却仍因不适而将手背搓得通红。

晏倾没听到风若回答,就抬起头,耐心地再问一遍。眼眸乌澈,清明若水。

风若回过神:“梁园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只是大的有些过分,快占据一整个坊了……郎君,你要管徐女郎的事?万一她真的杀了人,却主动报案诱导我们,让我们觉得她没杀人呢?”

风若犹豫一下,为了郎君的身体,他睁眼说瞎话:

“徐固失踪了,疑似叛国。他女儿坚持自己不知道父亲的事,大理寺没证据,只好放过徐清圆。但是徐固是一代大儒,他教出的女儿又岂会简单?

“徐固一失踪,长安梁家就伸出援手来照顾徐清圆。这说不定是徐固和他女儿早就做好的准备,徐清圆装作不知道罢了!再说,梁家一直平平安安的没出过事,怎么她才去梁家住了几天,梁园就死人了?

“四郎,说不定就是徐女郎中意那个梁家郎君,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杀了人。现在装失忆,说自己没杀……”

风若兴致勃勃还要再分析,发现晏倾闭了一下眼睛,眼神憔悴,他倏地闭嘴。

风若大受打击:“难道我跟郎君说话,郎君也会不适?我都跟着您好多年了……”

晏倾默然,不知该如何安慰侍卫,且他沉默的时间久了,已经错过了安慰的最佳时机。

晏倾低睫轻颤,重新提笔写字,悄然转移话题道:“徐女郎是否有罪,要查了再说。梁园为何不报案,本就奇怪。你既然提供不了线索,就回去歇着吧。”

风若沉默许久,惭愧行礼,退出了屋子。出门前,他回头看晏倾——

青年袖口轻挽,用一根木簪束发,伏案书写,露出的手骨劲瘦苍然。他半个身影投在窗上,如鹤展翅,却振飞不得。

一盏灯火相照,晏倾恐怕又要为不相干的人和事熬夜,在还没有拿到卷宗前就要为梁园的凶杀案做准备了。

这位郎君,相貌清雅,性情却强忍孤勇,世间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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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晏倾相反,回到梁园的徐清圆主仆二人,松了口气。

梁园素来夜间清冷,女郎们都已入睡。就算有龃龉,恐怕也要等天亮以后了。

徐清圆和兰时摸回她们住的院子后,进了屋,兰时就开心:“有晏四郎帮我们,女郎放心吧。”

徐清圆微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嘱咐侍女洗漱后去睡,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兰时走后,徐清圆简单洗漱后,悄悄将昨夜的凶器,那把匕首取了出来。

她用帕子包着匕首,也不敢多碰,如今匕首上的血迹已干,斑驳地挂在锋刃上。

徐清圆想了片刻,将匕首压在枕下,趴在榻间闭上了眼,青丝凌乱散落。

她脑子乱哄哄,一会儿想着昨夜那么大的雨,一会儿想卫渺幽怨地瞪视她,一会儿是晏倾从楼上走下来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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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进长安那日——

张灯结彩,车马拥挤。

梁家派车马来接徐清圆,入长安这日,正好撞上登第士子游街,整个长安城为之振奋。

马车中,徐清圆和兰时安静无比地坐着。二女还在为徐固失踪的事而心焦,并没有心情和长安的繁华共鸣。

马车被困在了半道上,因百姓太多,他们进退不得。车外的一个老婆婆便在车壁上拍打,劝说车中女郎:

“徐娘子,何必闷闷不乐?你阿爹的事,你又不知情。大理寺没有证据,不也只能不管你吗?来到咱们梁家,你只管放心,我们老祖宗啊,最喜欢漂亮年轻的小娘子。”

车中传来徐清圆轻柔的声音:“谢婆婆指点。”

那老婆子撇了撇嘴,又忽而大声:“看,状元游街了,状元郎、探花郎他们都骑马往这边来了……娘子真的不看看?”

街道两边早有士兵维持秩序,却拦不住百姓们瞬间的雀跃:“来了来了,郎君们来了。这是大魏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吧?”

“状元郎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说不定早有公主看上了,哪轮得到你?”

“公主?哼……”

徐清圆听着外面嘈杂声音,心中惊讶,想长安百姓如此豪放,敢讨论皇室。她到底年少,虽因父亲的事而心中闷闷,却也被外面的人勾起了好奇心。

有另一辆马车隔着街面,与徐清圆这辆马车相对,同样被士子们的游街堵在了路口。这辆马车拐入偏巷,躲避人群。属于公主府的标记一闪而过,没被人注意。

同时间,清圆掀开车帘,望向人山人海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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