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104)

“全军退军!”陆恒又再大的不甘,也只得接受大败。他无视手臂渗血的伤口,挥剑砍死试图接近他的燕国兵卒,安排军阵退兵。

林青衣在军帐内,想着前线的战况定然惨烈,不由笑了笑。他细细把玩着手上的密函,是今上司马曜加急送来给陆恒的密信。

其中有一段写着:

“朕方斋戒五日,携宗室至庙堂,素以祭天,以祀神灵。朕得天神之预,得卦象曰:未战而得胜负之数,不足五成,慎战。”

陆恒经历生死无数,当然不忌惮这宗庙占卜,但其余将领可不会这样。林青衣将这纸信盖在脸上,掩饰住唇边笑意。

陆恒,就算你看人再准,手下将领忠心耿耿,又岂能保证都是些精明之辈?如此简单便调转了大军方向,待右齐将军醒悟过来回程,也不知陆恒还能剩下多少残兵。

军帐里,他在铜盆里烧了些冥币,火光映着他的脸庞,变幻莫测。

淑安,你生前苦恋陆恒而不得,今日是第二年了吧,不知你在奈何桥旁,是否还在久候着他?兄长送他来见你,以全吾妹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林青衣这个人。。大家觉得,打仗是不是很无聊??

☆、国之不国

陆恒大败,生死不明。

安西将军被燕国大败的消息传入建康城,陛下震惊,紧接着各路朝臣上书,恳求撤兵回国,结束这两年之久的北伐。

“还想去那儿?”顾子缓看着她的脸,想了想认真地道:“实在想去可以随我一道,只或有危险。”

谢幼安平静地颔首,眼里瞧不出什么神情,说道:“那便多谢师兄了。”

时年九月,谢幼安再次赴北,两次皆为了陆恒,只是不知道这次可有上次那般,一路顺遂。

路行庐陵郡时,遇上了个小插曲。扎营休息时,有一熏香敷粉的纨绔子弟,手执胡鞭,当众抽打一名农户老人,脸上带着狂笑,鞭子划过半空有簌簌的声音。

正巧那士族子弟耀灵知晓,便和谢幼安说道:“那便是吴郡朱氏的嫡系,上次拿重金买仿自家先祖赝品的草包。听说那老农挑扁担时失衡,不当心撞到了他,便被如此当街抽打了。”

是顾子缓上前劝那朱郎君罢手,方才作罢了。

但那老农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无人敢抬,苟延残喘的模样。和那朱家郎君敷得白花花的脸,张扬的大笑,簌簌挥动的鞭子。

教谢幼安无端的反胃恶心,源于某种,深藏在心里的复杂恐惧。但她一直强忍着,直到快要行至边界战乱处,两婢女都劝谢幼安下车走走。

“女郎不如去庄稼边走走,散散心。等到了兖州冀州,就不便随意下马车了。”

谢幼安苍白着脸,道:“无事,我只是没胃口吃东西罢了。”

“还是下车走走吧,透透风也行。”现在这天正惠风和畅,树叶轻微摩擦沙沙作响,蓝天白云飘浮着,朝车帘子外望了许久,谢幼安终是颔首了。

扎营处离庄稼地很近,她远望着一片田野,只叹息道:“你看诸如朱氏的纨绔,他们只需服散熏衣,施朱傅粉,无论是否草包不堪,阴狠毒辣,便能靠着祖上姓氏拿到高位。”

耀灵和甘棠对望一眼,不知如何接话。

“不明战阵之急,不懂耕稼之苦,不知劳役之勤。”谢幼安望着那块田地,看着躬耕劳作的老农。

“那朱氏郎君确实恶劣不堪,所以哪怕出身显赫,也做不成什么高管。”甘棠仔细地想了想,回道:“然而只有凭着祖宗资荫,如此才不使士庶颠倒,国之混乱啊。”

“原先我也如此想。但看着寒门庶出如此处境,这供奉与寄生总有一日要破裂。”谢幼安看了一眼甘棠,扬唇笑了笑,眼中毫无笑意:“我似乎没什么资格,说这种乱序的话。”

耀灵听着也觉得此言,甚是不妥。

她也永远不会料到,谢幼安不经意间竟一语成谶。往后不过百世,这种显赫士族把持朝政,皇族士族互相扶持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经侯景之乱和历次乱民起义,九品中正制将被科举制替代,世家大族至此衰落。

耀灵扯了扯甘棠的衣袖,挤眉弄眼一番后,笑道:“这话多没意思,女郎不妨猜猜看,这片田地多少亩啊?”

“目所极处,估摸着广一里,从一里,”谢幼安没什么停顿,立刻道:“三顷七十五亩地。”

“怎么算的这般快。”耀灵嘀咕了声,自己掰着手指算了半天。

甘棠拍了拍她的肩,笑道:“算出来没?”

“这也没意思,难得这儿景色不错,女郎不若赋诗一首?”耀灵歪了头,放弃了她的算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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