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15)

☆、异山 (修)

牛车行了许久,人烟渐稀。甘棠探出头,令车夫将牛车停在山下。旋即跳下车,伸手扶着谢幼安走出牛车。接下来一段路,她们只能自己走。

青山雾气缭绕,让人看不清本来面目。

她们向着青山走去,却怎样也走不到山脚,只见周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草屋旁农田肥沃,奇怪地是看不见有农夫耕作。一路走来,却不见周围景物有什么大的不同。

但到了某处,谢幼安脚步一顿,再前行,面前景便不似之前了。青山仿佛隔的很远。

金灿阳光透过枝桠映亮的褐泥,散发着浓郁清香,粉色桃花瓣娇艳欲滴。芳草萋萋,树木葳蕤。木屋旁绕着浅浅小小一泓溪流,门前落花一地自成□□。

谢幼安的木屐踩在落花上,留下一个印子。目不斜视地走向木屋旁,没在这难得的景色上多做停留。脚步间裙摆飘扬,宽大的双袖半垂下。

眼前的木屋有些矮,侧面有个黝黑岩石,小树半遮住窗柩。

谢幼安停下脚步,笑看了耀灵一眼,道:“看来屋中之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耀灵也忍不住地扬起唇,轻点下颔,旋即踩着石块微一踮脚,双手便趴在了窗柩下的木条上。稀稀疏疏的光照在木桌旁,阴暗处的胡床侧卧着一个男子,只看的见他一个背影和有些凌乱的墨发。

谢幼安提着从门口拿下的墨色笼子,递给了耀灵。她接过麻利地啪嗒打开锁,放出笼子里双眼炯炯的大鸟。接着跳下石块,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

那只灰色的大鸟有个极其可爱的名字,幼幼。却长得半点不幼嫩,那硬硬的羽毛根根直挺,双目锋利锐气,橙红的爪子,弯钩似的嘴。

不过也算是鸟如其名的——调皮且幼稚。它一被放进屋,便欢喜地尖尖叫了声,飞了一圈后,将目光投到了安复临这个主人身上,再次展翅飞去。

原本恬静可入田园诗画的山林,顿时被男子气急败坏地呵斥声划破,“拿开爪子!又撕坏了我的棉被!是谁放进来的!”谢幼安带着耀灵和甘棠走到正门。

等了不到一会儿,门边被里面人大力打开了,来人一袭白衣双袖飘飘,三千墨发随意地垂下,风流俊秀。只是男子俊脸稍带怒色,“谁把那只笨鸟放进来的?”阴狠眼神盯着耀灵,“耀灵,又是你给你家女郎出的好主意?”

“怎样?”明明是谢幼安指使的。耀灵却很大方地颔首认下,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安复临只能无奈地瞪她一眼,却毫无办法,最后只阴测测地看着谢幼安,“小师妹,此次上山是有求于我吧?那就先把这丫头关柴房里饿上三天。”

耀灵鼻子似乎轻哼了声,偏头看着犯了错呆呆站地上的幼幼,蹲下身逗弄它,半点不理会安复临。

谢幼安只笑而不语,打量了一下他微皱的衣裳,和散在白衣上的乌发,“入眠不脱衣,见客不洗漱,师兄你可越来越随性了。”

“怎么,只许你士族任性胡闹皆是风流?”安复临侧身让她们进了屋,顺手抓住想要乱飞的幼幼,径直塞进笼子里,挂在门口。

屋内十分简单朴素,木椅上挂着一张白狐皮,其余便只有内室有一张胡床。

安复临转头向谢幼安道:“说吧,来这里为了何事?”他径直坐在唯一的那把胡椅上,复又抬手抚了抚衣袖,眉与目皆精心雕琢,鼻梁直挺,唇色单薄。

当他温柔地注视着你时,便有了一种谦谦君子般的温润无瑕。

“又露出那种恐怖的眼神了。”耀灵不轻不重地偏头对甘棠道。

谢幼安心中轻笑,安复临脸上笑容亦不变,眼神轻轻落在耀灵身上,忽然道:“小师妹,把这多嘴的丫头送给我吧,我一人藏在这深山老林也怪寂寞。小师妹所求之事我都应下便是了。”

“耀灵若愿意留下,我当然绝无二话。”耀灵赶紧望着自家女郎,可怜巴巴地摇头。

谢幼安轻笑,给安复临一个无奈地眼神。

“既是这样,小师妹还想求我什么事?”他语气不耐且嘲讽。

谢幼安却不吃他那套,径直转过身去,她看着挂在胡床之上毫不起眼的弯弓:“师兄怎知我有求于你?或许我只是来看看师父给我留下的木屋,看看这儿的宜人景色呢?”

安复临忽然便冷下脸,道:“我自是知道此处是师父留与你的。那怪老头一向偏心得很,我只是暂住而已,等到——我自会离去,你急甚么!”

早就习惯他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谢幼安当下依旧笑道:“好吧,师兄勿恼。此次前来的确有事相求。”安复临哼了声,径直躺在那张胡床上。宽大衣袍掩住整张脸,示意他一点都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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