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92)

“你去把她带来。”琴儿轻啊了声,见司马纨神色淡淡,她鼓起勇气问了句,道:“雀儿仍在病重怕是神智糊涂,公主有何吩咐不若让琴儿□□?”

司马纨唇边衔着淡笑,眸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琴儿忙道:“奴婢该死,请主恕罪。”

“还不快去?”

她立刻转身,趋步而行,很快将雀儿带了上了。

“公主有何吩咐?”雀儿勉强行了一礼,脸色苍白着,唇也未有血色,正是身在病重的模样。若非高烧得不能下床,她是不会随意偷懒的。

司马纨眼光里藏着几许深意,道:“汝之病何时好?”

雀儿是极聪慧之人,她心里琢磨不透这话中之意,当下垂眸道:“劳公主挂念,不日便可痊愈。”

“怕是好不了了。”这完全之话没让她满意,司马纨微微上翘,眼中似笑非笑地道:“崔大人当真是这般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雀儿脑中轰然一瞬,反应过来已是俯身叩首在地。

她没有立即为己求情,不知是还没想好说辞,还是知道求情意义不大。

司马纨还是那副捉摸不透的样子,在她身后的琴儿,双手死死捂住了嘴,看向雀儿的眼神充满悲悯。贴身侍女自然清楚,公主性情可从来不曾宽容。

她慢慢上前两步,俯视蹲下,在琴儿惊异的目光下,一把握住了雀儿的手臂。撩开她的衣袖,白皙的手臂竟然有条划痕,触目惊心的伤痕,一看便是用利器割伤。

伤口不大却极深,不是一次性割伤的。到底是什么人,才会一道道加深自己的伤,下手时的刀锋,能全部稳稳地划在原先伤口上。

只盼能缓释心中求而不得之苦,抵消情爱忠义难两全的不安之心。

雀儿抬头望着她,目光中有惧怕焦急混合着点点悲恸,久久未语,终是道:“奴一番痴心妄想,自该悬梁以尽。崔郎无辜,恳请公主勿要追究。”

司马纨由上而下俯视她,唇角翘起嘲讽的笑,道:“雀儿你平日何其聪慧,临死前却只记得一情郎?”

“自幼失怙,母亲也不知存否,家中无所牵挂。”她说这话时从从容容,没什么惧怕,“公主有顺青、琴儿在旁,无需奴婢多虑。然崔郎家中无财,身边无人,是以多份忧心。”

“你这般放下不下,我送你去崔郎君家中如何。”

雀儿抬眼望她,眸子存着惊愕迷茫。

她捏着雀儿的下巴,笑道:“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而爱渝。待你不能予其财,也没了如花样貌,且看他将如何待你。届时也别想要再回来了。”

琴儿瞪大的双眸,也是大惊失色。

雀儿回神之后,深深叩首,双手覆额前道:“谢公主恩典。”

聪慧如雀儿,被崔家一小小偏旁庶族迷倒,不惜偷主之物接济。心中存着忠义尚能叛主,两难之下甚至偷偷自残,愚钝至斯。全天下的女郎,难道都莫不如此?

祭祀之地烛火不断,却照不亮整片地方,昏暗处永不见光。

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去。

谢幼安萎靡靡的,待在这种地方一整日,只觉得度了一年,她估摸着怕是要待上整整三日。每天一碗请粥,静悄悄送进来,也无人相扰。

第三日,果然便有侍女开门,把她扶了回去。

“女郎受苦了。”耀灵看见她苍白的脸,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手里端了碗苦药来,直教谢幼安想一块哭。她眼神瞟了眼那碗药,“耀灵,你我方才重逢,何必端这劳什子来伤感情。”

见她还又心情打趣,耀灵随手抹了把泪,缓了缓道:“璇玑亲自煮的,为了调理身体,女郎快些趁热喝了。”

“无病无痛,还要喝药。”

她勉为其难地拿来,大口喝完,胃里的确舒服许多。

“好了,如此用膳,方才不会伤了胃。”耀灵接过了碗,道:“幼清女郎也在呢。”

走到前厅,桌上已设好丰盛饭菜,娘亲身旁坐着姨娘,幼清也端坐着。她心中一紧,料到娘亲不会轻易接过。谢幼安行礼问安,坐下食饭不语。

幼清也埋头吃饭,不时的偷偷瞥她。

一别一年多,孩子都长得甚快,她五官张开了些,身着淡青色襦裙,好像也更规矩了些。

姨娘先问道:“身体无虑吧?”她大抵知道些不对劲,但没人想到谢幼安如此大胆,敢上战场去寻思。

“无碍的。”谢幼安柔软地答了句,垂眼作出乖巧状。

她正等着母亲责问,却听见娘亲淡淡一句,“那便去休息吧。”便起了身,带着婢女走了。姨娘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谢夫人一起离开了。

只余幼清眨着眼,看着她道:“姊姊怎么了?病养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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