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行(98)

“儒家虚伪矣,怎可与墨家大仁相提并论。”

忽然此话凭空而出,周围除了谢幼安和幼清,再无旁人了。谢幼安微惊之下,顺着人声,抬头一看。只见后院柱子旁的大树上,树枝叶片交错着,竟像是躲着个身影。

她一把拦住幼清往她身后,又道:“树上是何人?”

纵越而下的,一二十几岁的士人扮相的郎君。但也不知哪位士子会这般身手,谢幼安不着痕迹地,还是将幼清互在身后,笑问道:“足下在树上作甚?”

“小寐罢了,女郎这种眼神,莫不是在疑心我埋伏?”那郎君大笑,说道:“可是我先来此处的。”

谢幼安一时无话,待想要离开,那人眼睛望着幼清,却笑着道:“小女郎似乎也不小了,怎么还不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明白墨家的兼爱非攻。”

他的话虽是笑着说,却带着淡嘲之意的。幼清心里能感觉的到,于是瞪着眼看他,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便瞧了眼自己姊姊。

谢幼安打量着眼前之人,仪表堂堂,身手不凡,但确实从未见过的。观其话中之意,尊墨而贬儒,难道是墨家后人不成。

“舍妹年幼却也粗通二经,大意也知儒墨之不同。”谢幼安轻抚了抚幼清的发,意在安抚,又笑道:“非舍妹不好学,今说不出所以然,只因墨家式微久矣。”

说完她低头望着幼清,温柔地道:“是姊姊的错,不该拿冷僻之道教考你的。”

幼清闻言笑出了声,旋即得意地眨了眨眼,问道:“姊姊,那人莫非是学墨家的?真是罕见的紧。”

谢幼安颔首,又拱手一礼道:“还未请教足下高名?”

他冷道一句,“何敢”拂袖离去。

“我们也回家去吧。”谢幼安抬眼望天,道:“看样子有大雨,今日就不去紫金山了。”

幼清应了声好,她又忽然抓着谢幼安的手臂,人晃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谢幼安吓了一跳,忙扶住幼清,道:“怎么了?”

“早起只吃了枣泥糕,头有点晕。”

“没有别的不舒服了?”

“还能有什么,姊姊别操心了。”幼清嬉笑着,牵着谢幼安的手,大步地像来处走回去。

“到这时才吃了枣泥糕,你倒也不饿。”这才说了幼清几句,这小寺庙便就走到头了。谢家众仆役等了许久,甘棠远远地走来,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遇上事了?”

“无事。”方才的小事,她半点没放心上。

“天色似乎不太好,女郎还要上山吗?”

“先归家吧,日后再来。”

甘棠掀开车帘,谢幼安和幼清都上了牛车。一阵风起,牛车也动了起来,将闷热潮湿犹如三伏天般,带来半刻短暂凉爽。

黑云压着建康城,转眼便可下起瓢泼大雨,实在不是出游的好日子。

“女郎,这是顾家郎君的书信。”甘棠将书信递给谢幼安,也顾不得幼清在场,她直觉此书信不可耽误半分。

“顾子缓的书信?”谢幼安接过,立刻拆开读了遍。

“江左军粮久运不至,几番催促之下,告知无粮。安西将军派遣我至吴郡催粮,情势仓促,建康城内实无从下手,还请幼安周旋。顾子缓顿首。”

是顾子缓的字迹。谢幼安看信之后久思,沉默无言。

怎么会无粮可用的。前方一路胜仗,后勤却拿不出粮草支援,何其可笑。

“姊姊怎么了?”幼清奇怪地道。

“王烨之有同姨母书信吗?”

“无。”幼清先摇头肯定地道,想了想又道:“应当是没有的,不然娘亲怎样都会同我讲两句。”这是肯定的,前行路途遥远不说,这种家书极易遭劫。还怕泄露军情,为敌人所利用。

顾子缓的书信能寄来她手,说明他早已动身离开了慕容燕,或许不日便可回吴郡了。

无军粮可用,何以?

她不禁微叹息一气,多半的三吴大族的权衡之下。他们力出的大,功劳却最小,是以改变了原先决定。至于为何建康城也要周旋,顾子缓没细说,她还要好好揣测。

此时谢景恒不在建康城,王烨之也不在,她竟连个能议事的人也没有了。

闪电划过天际,旋即轰雷声响起,雨却还未开始下。幼清趴在窗柩向外看,她倒是一点点也不怕雷电。

“外边的人走得好仓皇,”幼清看着庶民慌张的模样,奇怪地道:“不过是淋雨罢了,至多生病,何以这般惊慌。”

“雷鸣这般厉害,可见夜里雨势也不会小。”谢幼安也向外看去,趁着有机会便教她道:“庶民家里无多闲钱,生病只能硬撑着,还不敢耽误了务农,就怕吃不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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