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36)

赫连瑾低头忙称不敢,“奴才身份卑微,怎配得上那样的天仙?”

“天仙?”崔颖冷笑了声,不置可否。

赫连瑾惊异于他冰冷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嘲弄,抬头只见他望着自己,秀丽的眼中有着恼怒,低头又一拜,“公子有何吩咐?”

“你不是我的下属,只是我雇佣你,强敌来临你能护我周全就是万幸了,哪还能支使你干这干那?”

蓝翎笑着插话,“公子话里有话,变着法子数落人呢。”

赫连瑾低头称是,“公子教训地是,但是奴才既拿了钱财,自然是要与人消灾的,只要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

蓝翎抢道,“瑾小哥可得记住自己现在说过的话。”

“奴才虽不才,却也知道信义二字。”

“下去吧。”崔颖挥袖屏退了她,兀自望着满园枫林出神,这是冬季开放的晚枫,气候严寒地冻冰时,绽开一张张艳红如血的叶片,重重叠叠掩映着,一眼望去犹如染血一般。

刘善安排了崔颖在南苑下榻,蓝翎只挑了两个粗使丫头在外面留守,其余的人均退了回去。晚间的时候,窗口落下只白色信鸽,蓝翎接下鸽子脚下白绸,在他耳边叹了口气,“公子何必事必躬亲,东面有凤凰挡着,出不了什么大事,我们只管沿水路把粮草运过去。”

白色的绸布在他掌心摊开来,只有寥寥数语。崔颖默默点了烛火,绸布在火里燃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蜷缩成黑色的灰烬。

“公子……”蓝翎等了多时不见他言语,心中疑惑,不免主动开了口。

崔颖慢慢道,“凤凰来报,蛮金已经攻入邵阳郡,此刻城内正是激战,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蓝翎笑道,“那是好事,公子北上这等蛮荒之地,不正为了亲眼见到如此吗?灭了蛮金,党项势单力薄,必与南地梁军合谋,到时伐蜀,亦有了借口。北定中原,南下洛水,不是公子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崔颖面上仍是淡静,移步近到窗边,细雨不知何时落了满园的枫叶,吹皱远处一池碧水。他忽然笑了笑,蓝翎诧异之下,欲言又止,凝眉深思了刻退出去。不一会儿,叫来了赫连瑾。

“公子……”赫连瑾不明所以地上前欠了欠身。

崔颖回头看了她一眼,“阿瑾,我有件事交于你去做。”

“公子请讲。”

崔颖上前一步,惊得赫连瑾退了三步,他一时有些黯然,袖中伸出只晶莹剔透的手轻轻一招,“有话贴近了方说。”

赫连瑾道,“四野有五人,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说的?”

“我让你去做的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崔颖没好气地冷冷瞥她一眼,抬手把她提了过来,贴到耳边细语了几句。

赫连瑾神色微微动容,片刻后领命退了出去。

蛮金人围了邵阳郡已有数月,一举攻入,自如潮水般涌进去,攻城来得艰难,之后又掉了不少兵,当身后城门关上后,便有几千人马都被困在城内。

郁孤台在马上喝道,“中计了!”回首喝住一帮欲拼命调转马头冲出城去的士兵,“他们蓄谋已久,此刻城门定是铜墙铁壁,怎能轻易冲出?为今之计,只有杀入内城!”

这一喝令震住了一帮慌了神的士兵,蛮金军中情绪渐渐稳了下来,此刻命在旦夕,更有一股发狠的劲冒出来,孤注一掷。

“郁将军好大的气势,好大勇气。虽在对阵,小女子也不得不赞一声佩服。”前方高高的角楼上传出一声清亮声音,有个红衣甲胄的年轻女子登上楼顶,负手背着副弓箭。那弓整体呈漆黑色,镶着暗金色的条纹,女子身高足与一般北地男子无异,令人吃惊的是那张弓竖在身后几乎与她平肩。

郁孤台看出这女子就是城中领军,抬头拱了拱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一身英气,脾气也是火爆,冷冷哼了声指对他的鼻子,“你可要记住了,我叫红菱,江湖上的人却都叫我凤凰。今天你遇上我,是你倒霉,家里棺材准备好了吗,没的死了都没地埋?”

“姑娘好毒的一张嘴。”郁孤台在马上放声大笑,“我的头虽不值钱,却也得有本事的人自己来取,可别光靠嘴上功夫出色。”

红菱冷冷取下那弓横在面前,弓身沉地发出沉闷一声巨响,把个青石地筑成的角楼生生砸出条裂缝。四下骇然,已见红菱熟稔地搭上三支铁羽,“簌簌簌”三声破空声,撕裂了周遭空气,一支插入后方,劈落了军旗,一支插破军鼓,剩下一支堪堪划过他的脖颈,拉出尺寸长的一条血丝。

郁孤台倒吸了一口冷气,朗声道,“尝闻琅琊少主在江湖上游历时收了一批能人,其中孔雀、凤凰二使常伴身侧,今日一见姑娘箭法,我方知道‘凤凰羽’出神入化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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