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8)

赫连瑾回过头,仿佛早已预料已久,对他咬牙切齿的面庞莞尔一笑。

翌日清晨,几人快马加鞭,终于连人带货物赶到了燕京。

站在巍峨的城墙下,赫连瑾觉得自己忽然变得渺小。燕京城后壮丽雄伟的阴山仿佛近在咫尺,雪色银白无际,终年不化,端立山岗上迎风而摆的雪绒花,俏丽地仿佛南地鼓琴的锦瑟美人。

燕京又何尝不是塞北粗犷中的一朵奇葩,行走在宽广的大街上,抬头可见精巧的单檐角楼和五重宝塔,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禁意间多了几分凝重。南地信佛,北朝的佛教虽然曾在太武帝灭佛事件后一致消沉,这些年却有重新旺盛的趋势。

战乱、饥饿,人们总想找到更多的心里依托。

燕京分外城和内城,以东南西北轴线划分,外城设坊市,皆是封闭的网格状市集和街道,中心多为北地豪强和汉人高门寄居之地。

尔朱家的府邸,就坐落在城市中心。

层甍反宇,飞檐拂云,图以丹青,色以轻素,就连门前伫立的下人都威严不苟,气势逼人。

尔朱昭兴奋地跳上台阶,叩响了大门。迎出来的是府里的管家赵长宁,据说以前是服侍过南朝王爷的,在一次战役中被俘,沦为了北魏的奴隶。

尔朱昭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小嘴开合不停,十句有九句离不开尔朱浔。赵管家很耐心,一一解答,显然很熟悉这位四小姐。

尔朱九爷的住处在南苑,绕过铜雀台和浣衣院才到。赵长宁往院中轻唤一声,不多时便走出个素面柔美的少女,碧绿衣袂在空中拂动一下,飘来一阵淡淡的栀子香。她对着赵长宁福了一福,口齿清澈大方,“赵管家有什么事差下人吩咐一声便好,何必亲自来南苑。”

赵长宁退了开,尔朱昭几人便出现在她面前,“这是尔朱四小姐,特地从六镇怀溯来燕京看九爷的,你快去通传一下。”

少女好奇地看了尔朱昭一眼,也没有多问,欠了欠身朝内院走去。

待她走远,尔朱昭急道,“赵管家,她是谁,怎么我以前来时没见过?”

赵长宁伺候人数十载了,哪还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她叫竺凝,不过是个南地的歌姬,去年狩猎筵席时跳了一支孔雀舞,八小姐见她机灵,便留在了身边。正巧前几日九爷院子里死了个侍婢,八主子便把她支过去了。”

“八姨?”尔朱昭轻咦一声,虽是疑惑,但神色中的紧张已经褪去,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尔朱清在尔朱家行八,素来和尔朱浔、尔朱玥要好,与他们一同住在南苑。尔朱昭和这位小姨虽不大熟,却也关系融洽。几人进了院子,但见亭台楼阁,香草奇木,无不荣茂,中庭连着走廊,横以卷杀斗拱梁木,慢慢走过时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尔朱昭炫耀般对她说道,“这是从祁连山不远万里运来的沉香木,一寸可比千金。”

赫连瑾很是煞风景地道,“四小姐答应奴才会好好照顾囡囡,奴才不胜感激。”

尔朱昭瞪了她一眼,“难道我还会食言不成?既然你做了我的心腹,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进城之前我就把她安置好了,虽算不少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她后半生定是衣食无忧。”

“奴才代她谢过四小姐。”

尔朱昭哼了声,“真是无趣。”

赫连瑾望着她故意快走在前的身影,会心一笑。

到了内院堂前,方才那个素面清丽的少女正侯立门外,见了他们,上来见礼,“九爷就在大堂等四小姐,不过他喜清净,闲杂人等请勿入内。”

尔朱昭皱了皱眉,“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竺凝神色温婉,措辞却极是犀利,“那还是个下人。”

别看尔朱昭平日轻贱下人,却是个极其护短的主,当下便是一声冷笑,“难不成你还是个上人了?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这样和我说话?”

竺凝低着头缓缓清声道来,“奴婢是九爷的奴婢,犯了事也该由九爷来罚,四小姐觉得奴婢不对,一会儿只管告诉九爷。九爷要罚奴婢,奴婢一定不申辩。”

“好啊!”尔朱昭气得瑟瑟发抖,大小姐脾气一上来,挥手对着竺凝那张秀丽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啪”一声,竺凝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她捂着脸怔怔呆立半晌,声音忽然尖刻起来,“你打我?”

尔朱昭正在气头上,声音也大起来,“打你怎么了?贱婢,打的就是你!”

竺凝被她这凶悍模样骇得睁大了眼,不一会儿,泪水便盈满了眼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副弱柳扶风的柔弱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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