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记/掖庭宫花事(160)

六七岁的小孩儿,眼睛黑亮的看着世界,也不知道脑袋里镇日装着些什么。

楚邹着一袭玄色修身青龙袍,手握长弓从她身旁走过去,漆红宫墙下身影瘦削,她看见了便连忙低下头不看他,生怕他以为自己又想黏缠他不放。

穿一抹天青色的小曳撒,耷拉着细卷的眼睫儿,只是低头看着跟前的台阶。皂黑小靴子旁腻着一只奶狗,灰白的毛色软茸茸的。怕狗冷,叫李嬷嬷给她裁了件小褂子,也给她的狗穿上了。

蠢尿炕子,那狗可是三哥打赏给她的。

楚邹便不自禁驻足下来,斜眼静默地睨着她看。她现在长大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除了当差,便会在宫墙下玩儿。但这三丈宫墙内她还能从哪儿找到朋友,那对双胞胎兄弟,他们叫她站在树底下,用竹竿挑着树上的果子叫她站在下面接,她接不准,一个错神果子掉下来,就正正砸在了她的脑门子上。那兄弟二个互相挤眉弄眼,咧嘴嘁嘁地笑,她自己还乐在其中,捡起果子擦擦就咬一口。还叫她半蹲着扮作山羊,那八]九岁的半大太监压着她的小脊背跳过来又跳过去,轮到她跳了,因为长得太矮,攀了半天攀不上,又只得作罢。为了结交小玩伴,她也是够了。

他这样倨傲地睨着她,小麟子本来假装看不见,睨久了只好窘迫地站起来:“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楚邹冷蔑地扬着下颌:“你如今除了当差,其余就不准备要你的主子了?和三哥好?”

小麟子不答,脚尖儿蠕着地板:“是太子爷先不要奴才的。”

嗓音里带着点委屈,楚邹对她没有抵抗力,他被她拥护和崇拜惯了,忽然不理睬自己,那种反差是叫他不落意的。

楚邹龇牙:“你再说一句我就真不要你了。”

他已经很久未曾正经开口与人说过话了,嗓音里带着一丝涩哑。宫里的人都传说皇后离世后太子性情大变,父皇并未吭声,他便也懒于去解释。忽而这样对她说话,是别扭的。

冬天的窗户关得严实,澡盆里的蒸汽熏得满屋子云里雾里,他就喜欢把自己沉浸在这样看不清的朦胧中,叫小麟子隔着盆儿蹲在他身边给他洗澡。

没有理由的,从四岁那年开始,就喜欢她软绵绵的手脚在他的身体上来去。这种又痒又带着一点痛的感觉是享受的,亦是陶醉于一种放空的自我折磨。

那水温润,小麟子趴着桶沿,白皙小手儿在他的胸前脊后抚着搓着,雾气把她的小脸蛋熏得粉扑扑的,此时的楚邹才是最放松的。思绪在放空中飞扬,在孙皇后去世的前半年里,楚邹总是时时忍不住就想起她,想她初进宫时的鲜活娇俏,想她生产时强抑住的喊叫,还有与父皇从前的恩爱、后来闹翻又和好的那些沙沙动静,最后见不到一面说走就走了。

他便在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怼,只是隐藏得甚深,连怨怼的对象也不知该是谁人。继而对红男绿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便产生了天然的厌恶。都是造孽。

后来时间久了,情愫便压抑,渐渐地就很少再刻意想起来。

少年身量修颀,微闭着坚毅的眼眸,连洗澡也是那样的装死折磨人,累得小麟子气喘吁吁。那只鸟儿时而会在水中动一动,小麟子便会忍不住好奇。自从那回见过宋玉柔的之后,她尿尿的时候已经看了好几回自己那里,和小顺子的不一样,和太子爷他们的也不一样。她便会趁楚邹半寐的时候悄悄在水中捏捏它,想看看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捏了是没反应的,又胆大地用一点力,楚邹这时候就会皱起眉头,轻启薄唇喝住她:“别动,捏了疼。”

小麟子装模作样地把手移开,回去了却苦闷不得其解,下一次看见李嬷嬷时便会忍不住问:“为什么我的是小花瓣,小顺子的是秃鹰?”

叫李嬷嬷怎么答,怕她把这话又去问了别人,只好吓唬她:“那是见你小,对你网开了一面,若要被人晓得了你的小花瓣,春花门内补刀子的可就是你了。”

小麟子听得半信半疑,却果然被唬住,在她后来当太监的那几年里,便不再对她与太子爷的不同再生纠结。

第71章 『柒壹』冬去春来(修)

冬日的清晨,霜雪装饰着金黄的琉璃殿顶,宫巷清悄,往来无声。婴孩儿的哭啼打破安寂,一声一声虽微弱,在六宫之下却显得尤为清晰。这是个人人都注意的孩子。

一生下来就没有了母后的小九儿,并不是让人好带的,夜里头睡得晚,天刚蒙蒙亮就睁眼。虽然是早产,但因孙皇后孕中的情绪舒然,兼之饮食调养得宜,身体却是好的。生得粉白嫩俊,只是却不让人好亲近,谁抱都是哭,不抱他放到床上更哭,哭声让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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