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295)

作者:林起笙 阅读记录

这事久悬不决,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民间有关昔年宋家的议论,也逐渐是谬种流传。

——毕竟时隔多年,昔日切身经历过那场叛乱的百姓,俨然是再难追忆。

一时间,一些不明真相的庶民竟是开始猜测,当年的宋氏之乱,是否另有隐情。

如果宋颐真的是罪有应得,那么他的儿子又何须历经宫刑,忍辱负重地在皇宫蛰伏多年,就只为寻仇呢?

甚至,还有人妄自揣测,道是当年的宋颐功高盖主,为圣人所忌惮,是以,方才招来了满门抄斩的横祸。

纵是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但普天之下的悠悠众口,又如何能悉数堵住?

这样的流言蜚语众口相传,愈演愈烈,到最后,竟是闹得人心惶惶。

若是任由此事继续演进,恐怕,有损帝王权威。

因此,九月初一的朔朝之上,有朝臣手持玉笏出列,躬身对着圣人声请道:“陛下,桓颂乃是宋颐余孽,如今,他又效仿其父,勾结朝臣,蓄意兵变,意图谋害陛下,实乃逆臣贼子!还请陛下尽快定夺,除去这个祸害!”

圣人身着十二章纹饰玄衣,头戴翼善冠,高坐在金交椅上。

半个月的光景,他就已经因为病弱,形销骨立,憔悴不似往日威严。

听了这话,圣人不禁神情一恍。

这些时日,他一直对外宣称:暂且留下桓颂,是由于尚未查清原委,不知其势力深厚,是以,方才未有决断。

可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这不过,只是一个托辞。

——他还是,于心不忍。

许是老之将至,又许是因为最近经历的重大变故,近些时日,他总是会忆起往昔,想起他还和宋颐、谢怀,携手并肩、横扫千军的时光。

那时候,桓颂尚且是宋家的小将军,年少春衫薄,十几岁的年纪,便不避艰险地跟随着他们,驰骋疆场。

有一回和前朝敌军交锋,他因为作战经验不足,不慎中了埋伏,险些身亡命殒。

之后,他问他:“你就不怕,真的在沙场上回不来,再也见不到你的爹娘吗?”

那个少年遍体鳞伤,虚弱得脸色惨白,可那双瞳眸却闪烁着赤诚明亮的光,不曾有半点的怯懦,“李叔,你和阿耶他们决意起兵,和朝廷作对,难道就不怕么?”

“……我当然怕,但是,比起提心吊胆地坐以待毙,等着昏君和奸佞哪天将屠刀挥下,我宁可,跟着叔伯们出生入死。”

“让更多的人,免受家破人亡之苦。”

当年,昏君残虐不仁,残贤害善,使得酷吏当道,百姓苦不堪言。他们举兵直逼长安,为的,是挞伐暴君、惩治奸臣,还黎明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少年说的话,几乎是说出了他的心声。

可是后来,天下河清海晏。

人心却变了。

他行差一步,便是再不能回头。

他如愿荣登大宝,和昔日的挚友,越走越远。

——宋颐没了,谢怀也只会和他君臣相称,始终隔着尊卑。

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这时候,是改头换面、化名桓颂的宋长淮进宫,侍奉在他跟前。

现在想来,那时的桓颂应是带着目的靠近,所以熟知他的秉性,也懂得如何卸下他的心防,十余年的相伴,日积月聚地,就博取了他的信任。

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因着这点情分,因着他欠宋家的债,他又如何能做出决断?

圣人坐在高位的金交椅上,良久,都未有答复。

殿中的鎏金铺兽首衔环铜炉腾起香雾缕缕,四散弥漫,模糊了他的眉眼。

使得君心愈发难测。

底下的朝臣不免面面厮觑,心里直犯嘀咕——陛下向来是信赏必罚,为何今日,会对一件小事如此犹豫不决,半晌都没有答复?

就在这时,大理寺卿冯稷打破了这份沉寂,持着玉笏躬身上前,道:“陛下,臣以为,这个桓颂,不该轻易处置。现如今因为他的事情,当年的宋氏谋反一案又是旧事重提,外头由此生出许多流言蜚语。焉知悠悠众口难堵,若是任由百姓编排谣传,恐对陛下的威望不利!”

“是以,臣恳请陛下,重查当年宋氏谋反一案,以彰陛下明德!”

话音甫落,立时有刑部尚书张乾出列反驳:“冯大人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八年,若是旧案重查,你可知人证物证从何而取?事情有多难办?你莫不是和桓颂朋比为奸,想要借此机会,给他脱罪吧?”

冯稷登时怒目横眉:“你没那个能耐,就莫要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眼见得两方就要起争端,镇国公谢怀,也终于出面道:“臣以为冯大人所言极是。当年的宋氏谋反一案,牵连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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