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妃三十年+番外(204)

突然,这一片辉煌之后走进一个瘦弱的人影。

撑着伞,淡影席地。

“滚出去……”

唇干喉烈,他说出来的话都不甚清明。

哭灵的人暂时把哭声顿住,齐刷刷地向他看去。

贺临挣扎着拼命的用手掌夹抓起身边的一只香炉,用力朝着那个影子扔去,“滚出去!”

他的手虽然使不起力气,但香炉还是砸到王疏月的腿上,炉中的香灰扑撒出来,一下子染脏了王疏月的素衣。

她虽吃痛,却没有出声。只是皱了皱眉,用力咬了咬下嘴唇。

与此同时,贺临的十根手指也传来钻心入肺般的疼痛。他哑叫了一声,弯腰将手摁在腹上。

“你听不见吗?你滚出去!你滚出去啊!”

说着,又抬手指着哭灵的宫人,“还有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一面说,一面又不知抓起了什么什物,朝着灯火明处砸去。跪灵的人忙四散避开,慌张张地往外面月台上退去,行过王疏月身边的时候,都避着目光行礼,没有人敢吐半个字。

殿中一下子退得只剩下王疏月和贺临,并一个躺在棺材里的人。

王疏月将手中的伞放在门前,回身将殿门闭合起来。

殿中穿堂风这才停住,头顶经幡,供台上的香火,慢慢的安宁下来,只剩下男人如同烧破了喉咙的喘息声。王疏月站在门前没有动,静静地望向贺临。

三年了。

一别整整三年。她并没有看见他被囚三溪亭,也没有看见他是如何被拶断十指,王疏月记忆中的贺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在太妃宫中饮酒畅怀,大谈地方军事,民风见闻的男人。

如今,他却颓然地坐在她的对面。

身上穿着污渍斑斑的孝服,一双白底黑面靴,尚有一只穿在脚上,另一只的却已经被踢到贡桌下面去了。脚上的袜子也退到了脚踝下面。

他偏着头看王疏月,眼睛红得厉害。胡子蓄了老长,一看便是多日不曾修整。

他人没有力气,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再抓取之物,索性提起蹬掉的那一只靴子。

“别扔那个。”

“你是谁啊,你管得了我吗?”

“你手上有佛珠,你头顶的贡桌上有烛台,玉盘。你要对我发火,扔这些东西都行,只不要扔你手上那个。”

“呵……什么?”

扔什么泄愤,此时还有讲究得吗?贺临脸上露了一个荒唐得惨笑。

“你也疯了吗?”

“十一爷,你是皇子,你不心疼你的尊荣和体面,你额娘心疼。这是在她的灵前,她魂灵未远,肉身尚在,你要让她走了,都还要为你痛吗?别扔那个,你不想让我过来,我就不过来,我就站在这里,给娘娘磕个头就回去。”

她当真没有动,端端正正地立在殿门前。虽也身着素服,周身,从发髻到鞋底,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贺临忍不住从头到脚地将她看了一遍,看到末尾时,却见她的影子恰好铺在他□□的那只脚前。

所谓相形见绌,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恨自己没能死在她来看他之前。

一时之间,他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烫伤了一样,“嗖”地将脚缩回自己的下摆之中,丢掉手中的靴子,慌乱地扯着衣摆去遮掩。

那只靴子被撩在了地上,丑陋的歪倒下来。凌乱肮脏,可是此时他却觉得,那就像一面干净犀利的镜子,只要看一眼,就能割伤他的脸。

三溪亭的三年,早就没有人提醒他,身为皇族,尊荣和体面尚需维护。

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平心静气,顺命而活的人。他压根不明白,如何在被人

拶断手指之后,还能平静地顶直身为天家贵胄的脊梁。他甚至觉得,谩骂才叫人痛快,穿肠烂肚的话说出来,才能从肺腑之中,找到一点点血气上涌的快感,才能打起一点点精神活着,才不会死。

“王疏月,你还当我是皇子?呵呵……你吓死我了!看守我的人,都当我是猪……”

背后的烛火一瑟瑟,陡然灭掉了两盏。

贺临下意识地回过头的,当着自己额娘的棺椁,说自己是猪狗,竟比在皇帝面前自认奴才还要痛。

他说不下去了,可那半个字卡在喉咙里却如刀子一样,来回切割。

他一狠心,蒙住自己的眼睛,几乎是喊出来的。

“猪狗不如!”

“贺临!”

“王疏月,你没有资格喊我的名字!”

“怎么不能喊了,当年我在娘娘面前,喊你名字喊得少了吗?”

“你……”

“贺临,就凭你刚才那句猪狗不如,你落到如今的地步,就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你住口!”

“我又没有说错!你到现在为止,是不是都还觉得是旁人害了你?可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前二十年,你有戎马军功,先帝倚重,兄弟敬服,活得比任何人光耀,你原本可以和富察氏相守一辈子,可以好好做你们爱新觉罗家的功臣良将,可以奉养太妃娘娘安享晚年,根本没有人能毁得了你!毁掉你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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