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姐(修兰记)(5)

作者:龙门说书人 阅读记录

阿兰嗯了一声。

她儿童时,以弟子身份,跟着师傅公开露相过几次,算是一个师门的证明,之后就隐遁了。

如今,阿兰发现,用师傅的盛名换钱,确实容易。

回国,她收到国内的邀请,去了一场,也只有三五人。

有人说,她还没到火候,让她拜在谁名下,修一个音乐类的博士学位。

她婉拒了。

对方是老行尊,很不喜悦。

又有人说,她应该多办几场演奏会,票价降低,以悦同好。

阿兰不想。

纷纷扰扰,她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让她七十岁再下山。

因为,等前辈们都死了,她成了前辈,才有话语权。

阿兰在小酒店住了一段日子,听说山区搬迁大部分山民,到山下居住。

为了保证水源干净,要在山口建水库。

阿兰的家,是少数不用搬的,因为溪涧离得很远。

听养蜂人说,山里熙熙攘攘一阵后,更清静了。

那是阿兰喜欢的。

冬末,她应该回家晒冬笋了。

冬至前一天,落小雪的时候,清早阿修醒了,被摩托车声响吵醒的。

他朦朦胧胧听见谁上楼梯的声音,那声音在房间门外,停了片刻,又走了。

他起床,换好衣服,站在木栏杆前,看见院子里的雪地,有脚印子。

他看一眼楼梯,锁开了,门板嵌回去了。

阿修停顿片刻,慢慢走到阿兰的房间外。

他看见了一个圆润的背影,正坐在床上整理衣物,行李箱和琴盒放在地上,阿兰哼着歌,整个人散发着活泼好动的气息。

李修忽然想到,阿兰胖到三百斤的话,他可以陪她散步爬山。

*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是爱情很重要的一部分。

第05章

阿管,年届七十,以琴技蜚声海内外,过去几十年,慕名拜师的人,不计其数,他不收徒的理由,学艺未精,不敢误人子弟。

大家都觉得阿管太谦。

阿管摆手,说,从心所欲,不逾矩,年纪到了再收徒。

那是孔子的话,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阿管七十那年,果真要物色弟子,从开春到秋末,一无所获。

上门自荐或有心推荐的,几百个人,天资好的也有,阿管总不落定。

但众人也不觉得阿管藏私。

因为阿管的独生子阿贤四十好几了,大半辈子也没入阿管的眼,成了一个卖文具的中年批发贩子。

阿贤也说,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亲儿子也一样。按他爹的意思,年底再选不上弟子,就不选了。

将近寒冬腊月的年底,阿贤听了一个趣闻,从山区来城里批发文具的店主阿金说的。

阿金讲的有意思,阿贤就原样讲给老爸阿管听。

阿管凝眉听了半天,说:“想去看看这个小孩子。”

阿贤就委托阿金带路。

那天,阿管、阿贤坐着阿金的小货车,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山区,从山口一棵老树下的亭子算起,阿管看了手表时间,让阿贤看汽车表盘上的时速。

一路翻山越岭,坑坑洼洼,岔道又多,高处有时起雾,低洼有时落霜。

到了茶坡村,阿贤算了算,说:“小二十公里是有的,成人徒步也要三四个小时。五六岁小孩子,天亮出发,是要走到天黑。”

阿金说:“我没瞎说吧!小丫头她爸,在城里物流园被货车碾死了。小丫头她妈,改嫁了,进城了。不知道哪个坏心眼的,骗小丫头说,她妈明天在山口等她,要接她进城。第二天大清早,小丫头就出门了。家里老人没留意,以为她像往常一样去竹林玩。到了晚上,一整天不见人,才着急忙慌找。大家打着火把,到处找了,十几公里各处找了,找到山口亭子,终于找着她了。小丫头坐在亭子里,眼巴巴看着山口。这寒冬腊月的,大人又冷又饿,别说五六岁小孩了。路这么难走,也不迷路,真够稀罕的。”

阿贤说:“可怜,可怜。记性是好的,毅力也不错,是个有情的孩子。”

阿管沉吟片刻,蹇着的眉微微平缓,说:“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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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管和阿贤下了车,跟着阿金去看小丫头。

走过神树,寥寥几户人家,竹林下大门敞开,一个小丫头坐在门口,双手吃力地磨柴刀呢。

阿贤吓得心口一跳,他不知道,以后小丫头还有更多气让他受。

阿金说:“小兰,你在干嘛?”

小丫头抬头,说:“我想杀鸡。”

阿金问:“杀谁家的鸡。”

小丫头说:“杀骗我的那个人的公鸡。”

阿管一愣,笑了,哈哈大笑,笑得越来越大声,阿贤目瞪口呆,他从没听过他爸笑的这么快乐。

阿管笑够了,对小丫头说:“让我看看你的脚。”

小丫头说:“为什么?”

阿管说:“以后你进城,我请你吃汉堡包。”

小丫头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

阿管说:“我押一只公鸡在你家。我骗人的话,你可以用柴刀杀掉公鸡。”

阿管扭头对阿贤说:“你去买一只公鸡。”

阿贤托阿金去买公鸡,阿金觉得越来越稀罕,带着阿贤去附近人家,现买了一只公鸡。

公鸡买回来了,算阿管给小丫头的见面礼。

小丫头看着公鸡,脱下小布鞋,脱下厚袜子,给阿管看脚丫子。

阿管看了,一脚水泡,又红又肿,兼冻伤,上了一点草药,带着绿色。

阿贤又说:“可怜,可怜。”

阿管定徒弟的事,并没有细传,有人说,站在阿管身边的小女孩,只是名义上的徒弟,实际上是阿管老来风流的私生女。

这闲话,阿贤也笑着告诉老爸阿管知道。

阿管冷哼一声,说:“不是我生的,是天生的。”

时光倥偬,阿管教了阿兰二十年,他九十岁了,阿兰送过各式各样的礼物给阿管。

像山峦的石头,晒好的金银花,百鸟落在林下的羽毛……

阿管忽然吟诗,青嶂里,几重山峦,雪消飞鸟尽,隐去旧时人家,余烟寥寥上九霄。

阿兰沉默,因为她听不清,是余烟,还是余音。三个月后,阿管驾鹤西去了。

监狱里,赌场老板阿森,因为火铳走火,手废了,还因为非法持有枪支,坐牢去了。

接班赌场的小弟阿铜去监狱看他,说:“山里都传开了,阿兰为了她的相好,在你的火铳做了手脚。”

阿森叹口气,说:“阿铜啊,你信鬼神吗?”

阿铜说:“不信,我只认钱。”

阿森说:“我房间有监控,早查过了,没人去过我房间,而且我玩枪的,那火铳我看着好好的,偏偏一打鸟就走火了。”

阿铜也没想到这么邪门。

阿铜按着阿森的意思,找了一个庙,拜了拜。

他赚的是黑心钱,谁家出嫁女儿得了彩礼,他们一口一个老板奉承,怂恿新娘的父亲来赌,吃干抹净。

阿铜偏偏在庙里,撞见了阿兰,以及她的相好。

庙里挂着几十幅书法作品,本地文化人办的小展览。

阿修看了几眼,大致知道是自娱自乐。

阿兰上香,也没什么理由,顺道买一些庙里种炒的后山新茶。

阿修跟着阿兰出门,说,他也得下山逛逛超市,添补日用品,比如电热毯,以及暖宝宝。

冬天的深山,略冷。

阿铜盯着阿修看,小肥羊特别有钱,不如绑到哪个山洞,索要小千万的赎金。

阿兰转头,淡淡看了过来,阿铜手上的香,莫名其妙断了。

阿铜咯噔一下。

阿兰跟佛祖聊了聊唯物主义,佛祖谈因果轮回,也像唯物主义。

阿铜匆匆忙忙离开庙里,心神不宁。

他听说,跳崖那家的大儿子回来了,还是矿场里管爆破的技术工。

阿修在山下超市,给自己买了不少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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