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18)

作者:木白苏 阅读记录

“王爷?”她唤他。

简是之方才回过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时敛下眼眸,松开了手。

江稚鱼手脚并用急忙爬了起来,同时极力平复心内的燥乱,使其没有显露于面上。

两人分隔几步而立,心内都不甚沉静,他们都要感谢此时天地间的这场大雨,遮盖住了彼此粗重的呼吸。

长久的沉默过后,简是之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掩盖自己方才没忍住的一时情起,一如往常般泠泠开口道:“你不是去捉鬼了吗?鬼呢?可别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害得本王摔了一跤。”

江稚鱼这才想起那抹不断飘忽的白色影子,赶忙抬起右手去瞧,果然在她掌心内安安静静躺着。

她凑到窗边,借着外面的光仔细打量手中的东西,看看到底是何方鬼魂,若真的被自己这么轻易抓住,简直是它鬼生一大污点。

简是之也紧忙跟了过去,从前他都是从那些爱闲谈天的宫人口中得知鬼魂之事,若是今日当真被自己撞见真的鬼,回宫后再与朝贵一说,凭借着朝贵那张扭动乾坤的嘴,定然能将自己打造成如神佛一般的人物,待到那时,定能挽回自己当初因屁股受伤而丢失的面子。

顺着窗外依稀透进的光亮,江稚鱼终于看清了那个被自己抓住的“鬼”——一面白色素纱帕子。

她顿感无语,同时她身侧之人也深觉尴尬,堂堂当朝齐王殿下,竟然被一方手帕吓破了胆。

简是之干咳了两声缓解此刻无比尴尬的气氛,挠了挠头道:“也不知是哪宫里的东西,如此大风天气也不知道要收好,就这般飞了出来,倒令江大人与本王吓了一跳,若是被本王知晓是何人之物,定要治她的罪。”

江稚鱼翻了翻眼睛,不知如何评价他这马后炮一般的胆量,况且从始至终被吓了一跳的只有他,怎就平白无故还拉上了自己。

弄清了致他今夜处于如此窘迫之境的罪魁祸首的庐山真面目后,简是之久崩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挑了窗边一处能照进最多光亮的空地上瘫坐了下来,暗暗算计了一下时辰,再有两三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忙活了大半夜,江稚鱼心底也生出阵阵倦意,刚要靠近简是之坐下,猛然间便想起方才他们那般亲密无间的接触,当即红了耳尖,左顾右盼着慌乱遮掩,迟迟没有坐下,反而匆忙寻了一处距他较远的地方走去。

简是之望着她渐远的身影,唤道:“去哪呀?”

江稚鱼一怔,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答:“臣去那边坐。”

简是之似乎已然看穿她的心思,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身侧的檀木地板,道:“过来这坐。”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虽微小到仅两个人能听到,却满携着君王独有的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江稚鱼只好回转过身,老老实实走回他身边坐下。

可她甫一坐下,还未待反应,简是之又如今夜数次紧紧抱住她的胳膊那般,再一次重复了这个动作。

“啊——”突然的肢体接触,令她陡然一惊,不自觉喊出了声。

黑暗中她看不清简是之的神情,却清楚感受到他此刻与自己不过咫尺之距,他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的脸侧,惹得她耳朵痒痒的。

“怕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他哑声说道,言语之间似是带着点点轻笑,其中的温绵缱绻之意直欲勾心摄魄。

江稚鱼被这话惊得周身一颤,不自禁轻咬下唇。

“臣,不怕。”她强压住语气中的微弱颤抖,答他。

简是之悄然勾唇而笑,闭上眼眸,头一偏,靠在了她的肩上。

江稚鱼瞧他没了动静,知他已安稳睡去,便也合上了眼。

窗外雨声渐小,但听得檐角点滴淅沥,风声也歇止了,这荒唐惊慌的一夜似乎终于要过去。

只是唯有他们二人自己知晓,这一夜如何能平静睡去,一时心头火起,恐再难灭。

翌日天明时分,东方第一束刺眼光亮透过腐朽的轩窗映到江稚鱼眼帘时,她缓缓张开了眼。

昨夜风雨早已不见,晨起之时天色如洗,碧空无云,耳畔鸟雀声声啼鸣。

江稚鱼动了动身子,简是之亦从假寐中缓缓醒转,直起身子十分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二人走出殿宇,简是之依旧心有余悸,躲在江稚鱼身后伸长脖子极目向四周张望,确认再没有昨日那几位比鬼还吓人的白衣姐姐后,才终于探出身子大踏步走去。

正阳宫内。

刚散了朝,简是之身着一袭墨紫色暗梅纹直裰朝服,在宫人的通传声中缓步踏入殿内。

“儿子请母后安,愿母后凤体安康,福寿绵长。”他躬身施礼,微弯起唇角,挂上一抹得体的笑意。

皇后于上位轻轻抬手示意他起身,又唤了宫人为他斟茶。

简是之落座后,皇后佯装怒意道:“今日晨起之时,有几只喜鹊在檐下盘旋许久,本宫还猜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原来是齐王殿下来请安了啊。”

此话一出,左右宫人皆露出笑意,简是之倒有些不好意思,辩道:“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儿子想娘了,就来看看。”

“齐王殿下日理万机的,哪还有功夫搭理本宫这个老太婆,平日里晨醒昏定不来也便罢了,如今连逢年过节的家宴竟都早早逃了,唉,本宫到底是老了,免不得不招人待见咯。”皇后言辞虽满含抱怨,嘴角上扬的弧度却从未放下,语带怨念,也不过是讨个趣儿罢了。

简是之亦应着皇后笑,朗声道:“哪里哪里,母后您就别取笑儿子了,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您最疼我了。”

皇后佯怒一指他:“就你嘴甜。”

简是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想到昨夜之事,心中顿生困顿,便暗暗忖度言辞,犹豫着开口:“母后,有一件事,儿子想请教。”

皇后颔首:“讲来。”

简是之并未立即张口,而是先看了看皇后左右而立的宫人,皇后知晓了他的意思,令她们退下。

满屋之中仅剩他们母子二人后,简是之肃了肃神色,问出了心中所惑:“您可认得……乔贵妃?”

话一脱口,他当即紧张起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皇后,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她的神情变化。

闻及此,皇后唇角笑意消了几分,却依旧和颜道:“不认得,怎么会好端端提起这个人?”

“没有,只是偶然听到的,随便一提。”

简是之神情淡然,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将这件事翻了过去,只是他握着茶杯的手愈加收紧,他分明瞧见了在他提到乔贵妃那一刻,皇后未来得及遮掩而流露出的片刻惊慌。

皇后显然在说谎,这事背后的玄机,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又起了话头,道:“你今日不来请安,本宫亦要差人去传你。”

简是之疑惑道:“母后可是有事要交代?”

“自然是有要事。”皇后唇边笑意更浓:“你如今已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本宫为你择了几位世家小姐,明日进宫,你可要好好拾掇拾掇,且去相看一番。”

第16章 、天真愚蠢

“啊?”简是之未料到此事,迟疑了一瞬后颇有些不情愿,拉长话音辩道:“成亲之事……儿子不急。”

皇后立刻变了语气,驳道:“你不急,本宫倒是急得很,本宫少时闺阁中的三五友伴,这两年皆接连抱了孙子,你可倒好,现在婚事还没个着落,你且去打探打探,这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子是打光棍的?”

简是之挠了挠头,又急道:“母后说的是,男婚女嫁,礼法如此,岂能违背?只是……”

他眸子微动,立即道:“什么事都要讲个长幼有序,太子殿下长我三岁,母后若是想要孙儿,也该先操心大哥才是。”

危难时刻及时推出大哥,这是简是之在宫廷十九年悟出的独家秘笈。

虽然有一丝卑鄙,但是确实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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