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46)

作者:木白苏 阅读记录

“王爷……”江稚鱼欲再说些什么,简明之却再不愿听,转身便大步而去。

江稚鱼望着他颓然瘦弱的背影,甚至被冷风霜雪扑打地微微发起抖来,她越瞧越觉难过,从前那般骄傲明朗之人,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也不顾简明之的嫌厌,盯着他的背影就追了过去。

简明之大步跨出宫门,恰巧撞见了门外借着扫雪而叽喳乱语的一行宫人,他们似是并未察觉到简明之就这般无有声响地走了过来,当下说得正起劲,其中不少无尽嘲讽之言。

实在大逆不道,也实在惹人火气。

江稚鱼追上去时,正撞见简明之单立于宫门旁,静听着众宫人的大声妄言。

她一时生出怒意,刚欲出言呵止,却瞧见简明之未落一言,而是转过身,在众人的嬉笑声中独自走远了。

江稚鱼当即顿住了脚步,无论如何也再追赶不去,她隔着漫天风帘雪幕静静望着他,顿觉神伤。

直到那一抹素白消失在宫道转角处,她才收回追望的眼眸,轻轻叹息一声,继而转身离去。

待回至自己寝宫时,她正撞见一玄色身影负手而立,于漫天雪白里显得尤为突兀。

大雪天里非要穿黑,黑夜之中非要穿白,这般特立独行之人,除了简是之,还能有谁。

江稚鱼清了清嗓子,发出响动使他转过身来,便问他:“王爷找臣,有事吗?”

简是之微微一笑,故作嗔怒道:“你又不向本王行礼。”

江稚鱼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好似私心里已舍弃了两人之间的君臣身份。

反正也知晓他不会追究。

简是之收敛起笑意,肃起神色对她道:“本王有正事同你说。”

江稚鱼暗自撇了撇嘴,心想他能有什么正事。

又见他果然一副认真的表情,便也不得不仔细听着。

简是之沉声道:“如今太子之位更易,万事始新,本王是想问你,可愿辞去此职位,转去齐王宫为官?”

他又旋即补道:“你放心,一应事体自有我去同陛下言说,只要你愿意,我定有办法将你接入齐王宫。”

江稚鱼微微一愣,实没想到他来寻自己是为了这事,对上他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眸子时,她未停顿一瞬,当即沉声道:“不愿意。”

简是之被这话噎得直想吐血,急忙问道:“为何?”

江稚鱼面色沉静,只淡淡答他:“因为,东宫属官的月钱,比齐王宫的多。”

多么朴实无华的理由,当即逼得简是之说不出话。

他深深瞧着江稚鱼,只觉得这小姑娘如今惹自己火气的本事当真见长。

他缓了缓神色,转眸一想,又道:“不过几十两银子,缺的那些,本王自己补给你就是了,怎么样江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次倒换作江稚鱼说不出话了,她倒不是非差那几十两银钱,不过是一想到若真的住入齐王宫,每日定是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怕再多出些在崖底时的那般事宜,平生尴尬。

她只含糊道:“左右东宫距齐王宫不远,王爷若有事找臣,臣两刻便到了。”

如此,便是明白地拒绝了。

为防他进一步紧逼,江稚鱼忽而想到什么,当即扯了话题:“臣方才见秦王殿下独自搬离东宫,西府距此甚远,又逢这冰雪天,臣深觉不妥,王爷若是方便,便帮一帮他吧。”

简是之面色沉了沉,暗骂那帮宫人皆是狗眼瞧人的东西,便对江稚鱼道:“放心吧,我令朝贵驾我宫中轺车去接大哥。”

江稚鱼点头,又抬手解下身上鹤氅,递至简是之面前:“我见秦王于冰雪天地里只着单衣,劳烦王爷替我将这鹤氅转交给他,穿上也能暖和些。”

简是之单手接过鹤氅,掌心不自觉越发收紧,白皙素手上骨节分明。

他面色深沉,声音透着寒:“江大人,当真是好心啊。”

江稚鱼却全然未感触到他此刻冷若寒潭的眸子,只答道:“左右臣与秦王殿下君臣一场,此般他落了难,我自不能袖手旁观。”

“哦……”简是之一步步逼近江稚鱼,冰寒声音低响于她耳畔:“那本王素衫单衣,在这寒日霜雪里等了江大人这许久,大人便能袖手旁观了?”

江稚鱼陡然一怔,随即慌乱抬眸才发觉他着实只穿了一件单袍,眉目间还沾染了点点雪色,想来着实是等了自己许久。

她当即垂下眼眸,心中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简是之心内浮出无尽酸意,他急忙来此寻她,外衫都未加一件,她却为了旁人将他晾在这许久不说,竟还这般忽略自己而关心他人冷暖。

着实过分至极。

简是之将那鹤氅紧紧收进怀里,不容反驳般沉声道:“本王自会命朝贵为大哥寻些厚衣裳的,江大人这粗制衣衫,想来是不配大哥的。”

江稚鱼听出他话音之中透出的幽怨气息,当即也不敢争辩,只投目望着被他紧收的鹤氅,弱弱出言:“那……臣的鹤氅,可还给臣了吗……”

听她这话,简是之心头火气伴着酸意又烧得更旺了些,只暗道这小江大人实在是不开窍得很,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竟还要将她那鹤氅讨要回去。

不给大哥了,也不会给他吗?!

简是之只横目瞧了她一眼,冷冷道:“这样粗烂布料的衣裳,江大人还是莫要再穿了,本王发发好心,替你处置了。”

江稚鱼撇撇嘴:“哦……”

简是之深深瞧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默然垂首,也察觉不出自己的生气,便将万千心意都生生咽了下去。

“果真是块木头,惯不会哄人。”他暗自嘀咕。

简是之揉了揉眉心,又忆起一件不打紧的事,可目下又无话可聊,便将那事讲道:“陛下下令今夜于宫中设家宴,除了众王公,还宴请了几位内阁大臣,其中一位车骑将军,昨日夜里刚凯旋回京,你或许是认得的。”

车骑将军……江稚鱼不记得她认得什么将军啊。

简是之使劲想了想,又接道:“听陛下说,他算是你母亲的旁支叔父的旁支侄儿的嫡子,唤作萧贺的,他立了战功,陛下设家宴一是为太子贺,二便是为他庆功,不过你们之间的亲缘左拐右拐的,大抵也并不亲近了,你自己瞧吧,若是想去见见,便跟着太子殿下一道去,若不想,自也无人强求。”

简是之只觉江稚鱼是断不会去的,因着这关系实在疏远,他们二人见未见过面都未可知,况且她向来不喜这种拘束场面,不是必要她可不会去。

但江稚鱼的反应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就见她攒眉暗想了一会儿,下一瞬似过往记忆忽而被唤起般,当即睁圆双眼,眸色都亮了几分,惊喜脱口道:“是南星,南星哥哥回来了!”

萧贺,萧南星,她如何不认得,两人亲缘虽远,关系却近,少时她女扮男装入京,便常常由他领着疯玩,他年长她两岁,她便由此唤他一声表哥。

第38章 、分外眼红

萧家是簪缨世家, 萧父原就是大梁功名第一的骠骑大将军,而萧贺当年却并未承袭其父的官位, 他自幼文武通略, 十七岁那年一举夺得武举第一,颇得陛下赏识,成了天子门生。

而后又是作为大梁最年少的三品将军, 一时无限风光。

而他今年元月之时才加了冠,不久后便被派遣到西部边境御敌,一走一年有余, 终于在年底时大胜而归。

这一年着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那个从前总跟在萧将军身后胡乱疯闹的小姑娘如今也算是能独挡朝中风云了。

江稚鱼暗暗感慨着光阴的匆匆流逝, 同时又不免期待起故人重逢的场面来。

只是她想的太出神,全然没注意到身侧之人越发冰寒的面色。

“江大人好像和那萧将军很熟?”简是之陡然开口, 狭长眼眸直愣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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