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134)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林济琅这才眉目舒展,晏适之和阿鹤的话片言居要,切中自己所忧虑之事。

他朗声笑道:“说得有理!巍州与南边终有一战,我军自然要持身律己,才不负‘正义之师’的名号。”

林翡余光见阿适再次端起酒杯,立刻会意,与之一起站起。

“姑父英明仁德,我们敬您一杯。”她欣然饮尽。

回到家中,林翡虽换了干净衣衫才去见等候已久的阿家,但熹平早早听闻她

受了伤,坐立不安地等着,见她一进房,连忙迎上前去看她手臂。

“阿娘,已经包扎好了。”晏如陶说道。

熹平攥着林翡的手:“你上阵拼杀,你耶娘一家同我们娘俩都悬着一颗心,只盼你平安,今后可好生珍重自身。”

上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兵士以命相搏,她林翡又怎能有己无人?可她也明白阿家是一片好心,便笑笑说:“好在这一战后,北境可得数年安宁,阿家就放心吧!”

熹平也不藏着掖着,叹道:“北境无忧,南边便要起战事,你与你阿兄自然是要领战,只是时机早晚罢了。”

说罢她看向儿子,将这几日自己所思道出:“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能以谋略与游说取胜,巍州将士便不必拼杀,百姓也能免遭涂炭。”

“‘联巍伐雍’这一计策,朝廷势在必行,巍州亦不能束手听命,白白错失转守为攻的机会。阿适,巍州若派人与朝廷会谈商议……”

晏如陶颔首:“儿会自请前往。”

巍州城中主事的李、林二家与南边积怨已深,无情面可谈;朝中旧交皆遭凌轹,无内情可探。身为林家郎婿的晏如陶实是出面的不二人选。

李宣威亦是如此作想,说与两子后,李擎自是连连点头,李承犹豫片刻后开口:“阿耶,可否让儿做副使?此前数次去往阿勒真谈判,儿也算有些许经验,不会拖累表姊夫。

“如今沈家豺狼当道,那沈权与你早有过节,若知你做副使,他保不准寻机再下黑手……”李擎想起冬夜里守在阿弟榻边的日子就心有余悸,不愿他再涉险。

“阿兄,朝廷既要联合我们巍州,怎会允那竖子从中作梗?况且,我也知道轻重利害,即便他真出言挑衅,我也不会与他起冲突。”

李宣威捋须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对方,心中也很是矛盾。

自打阿峻受过伤,自己便有意让他避开战场,好在他人机灵,商贸之事上手极快,还学会了阿勒真语。只是阿岭说的也有理,他还要再想想。

李宣威摆摆手打断他们:“巍州剿灭阿勒真一半军队的消息传至都城也要半月,他们定不会轻举妄动,直到雍州完全夺下钦州才肯下定与巍州联盟的决心。”

“其中的细枝末节,朝臣们怕是要到中秋才能吵出个名堂,才能派天使来巍州试探,正经的商议估摸着要到开春才能定下。眼下刚打完仗,安葬抚恤、论功行赏的事务够你们忙。”

李擎转过头问:“阿耶,驱逐阿勒真部族您不派我去?”

李宣威想起阿奴的叮嘱,轻咳两声:“我自有安排,你阿娘还有事与你说,你且去吧。”

兄弟俩出了房门朝后院走去,李承道:“我去趟阿舅家。”

李擎想起战前自己看出他与阿鸾的端倪:“之前你推说阿鸾寻你是为正事,怎的这战事刚了结,你又

要去阿舅家?”

李承挠挠头,嘟囔道:“你和阿耶都不愿让我同南边打交道,阿娘定也如此作想,我不去阿舅家找人说说话还能如何?”

李擎笑得无可奈何:“那你便去排遣,排遣。天色不早了,莫耽误阿鸾歇息。”

谁知刚打趣完阿弟,李擎进了房门就被阿娘耳提面命相看新妇。

“幼萍有婚约的人家原先也在巍州做官,姓闻,后来杨家回京任职,闻家的当家人死在阿勒真人手里,妻离子散。幼萍一家迁来巍州后多番找寻,闻家小郎君似是被带去阿勒真,不知是否健在。”

她叹了口气:“我确是喜欢幼萍的性子,看你与她说话也很和睦,动过与杨家结亲的念头。只是后来得知她既有婚约,闻家又这般惨烈悲壮,我也就放下此事。你们兄弟前去驱逐阿勒真部族时,记得替幼萍好生打听她未婚夫的下落。”

李擎连连点头,这忙他定是要帮,还没开口,林雪青又接着说道:“我听你舅母说,幼萍堂姊也是个好女郎,年岁与你相当,从前订过婚约,但未婚夫攀上世家后退了婚。这倒不打紧。你意向如何?”

李擎苦笑着作揖求饶:“阿娘,您相看中了便去提亲,我对婚事毫无意向,全凭您和阿耶做主。”

林雪青戳了戳他额头:“说得似是你脾性多好一般!若是不合你心意,三天两日地争吵,整个家都不得安宁!”

“我十日有八九日

都在营里,哪里会在家中吵闹,阿娘您就不必问我,只管挑您满意的新妇便好。”

“当真不过问?可莫后悔了来找我闹!”

李擎顿住,又想了一想才说:“阿耶若要向南图谋,仅凭巍州的力量还是不够,要不……我这婚事还是留着日后与有兵马的人家结姻,好歹能添个助力。”

林雪青张着口,上下打量他半晌:“你何时有了这般活络的心思?是阿适点拨过你?”

李擎垂下眼,无奈地笑笑:“这些话,阿适从前好与我说,如今他做了阿舅家的新婿,待我也不比从前。”

林雪青听罢心中一紧,难道阿兄与定方生了嫌隙?连自家呆愣大儿都看出来了,怎的自己还不知晓?

正欲细问,李擎“哼”了一声:“他如今眼里心里只有阿鹭一人,整日围着她转,什么话都与她说,今日也不问问我有无受伤!”

林雪青一口气憋在胸中,抿唇瞪着他直摇头。晏适之的心眼若肯分些与她儿便好了!

这一打岔,林雪青也不再追问他方才所言“向南图谋”“结姻”之事,李擎逃过此劫,踏入院中望着天上的弯月。

说笑归说笑,李擎并非对阿耶的野心一无所知。他在外尚且掩藏得住,可对着自家儿子多少会流露,李擎看在眼里,心知自己不及表兄有大将风范,唯愿尽己所能助阿耶一展抱负。

年轻儿郎,谁没有雄心壮志?

他转念一想,晏适之那个家伙

就没有,成日阿鹭长阿鹭短,阿鹭可比他有雄心壮志多了!

“咝——”

“慢些,慢些!”

擦洗完又重新上了遍药,晏如陶扶着林翡躺下,以免她使力,可右臂这么要紧的位置筋骨相连,难免牵扯到伤口,在他面前林翡也无须逞强,痛呼出声。

她躺倒在床上,哀叹道:“少说十天半月用不了右手,练武骑马倒可放放,拿箸吃饭一日好几回,总不能都像今夜这般由你来喂。”

“十天半月?!”晏如陶正小心翼翼越过她爬到床榻里侧,闻言瞪大了双眼,“白日里我同丈母说至多一个月是怕她心焦,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他躺下,侧身贴在她左边:“你睡外侧,这样我便不会碰到你右臂。喂饭算得了什么?若不是你脸皮薄,今夜怎会由银杏帮你擦洗……”

林翡面皮发烫,曲起左手挡住眼睛,将头别了过去不说话。

晏如陶却又凑近了些,轻轻揽住她的腰:“你也借这机会好生歇息,诸多不便皆有我在,莫要忧心。成婚后你少有闲暇,如今你我二人能朝夕相对,亦是难得。”

她心中生出内疚来,近日忙于战事顾不上他,却又忽地想到“独守空闺”一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晏如陶支起上半身,半是羞恼半是委屈地说:“我这厢正诉衷情,你倒笑起来,难道成了婚便不把我当情郎看?从前在青槐下相会,你钩着我的颈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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