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36)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病中下山,等在湖边,想见的也是她。

扑倒在地后顾不得疼痛,一抬头看到她那不复冷静克制、气得通红的双眼,他脑袋发胀、心头颤抖。

那感觉再次涌现,他不自觉捂上心口。原来当时

愤愤不平找冯恕泄气,是因为心疼。

他忽然觉得绝望,喜欢上一个接近都万分困难的小女郎,今后可怎么办?

这番苦闷偏又无人可倾诉,他将头埋进锦被之中,发出一声长叹。

自上巳起,晏如陶就开始有些躲着林翡,不过二人本身来往也不多,她一心扑在练武上,对此毫无察觉。

有天骑术课,李擎擦着汗,拿胳膊肘撞了撞晏如陶的肩膀:“我说,你是不是还记着小时候的仇,不待见阿鹭啊?”

晏如陶僵硬地转过头,困惑地看着李擎,不知他所言为何。

李擎下巴伸向正在场上纵马驰骋的阿鹭,点了点:“那天你是愿意认阿鸾当义妹的,我一说带上阿鹭你就不干了,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按说你替我和阿鹭解了围,关系该更融洽,近日我但凡找阿鹭说话,你都借口走开。我这表妹是个直脾气,要是还有哪……哎哎,你去哪啊?”

晏如陶听不下去,踏上马镫,坐稳后摸了摸凌风的马鬃,悄声叹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啊!”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边疾驰而过,他呆望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丝笑容,她的骑术果然是日臻熟练。

轻夹马腹,凌风踢踢踏踏地在场上漫步,他探身揉揉它的耳朵,笑道:“你难道比不上她的振羽?”

凌风:到底谁比不上谁?

第二十四章 不可貌相

(二十四)不可貌相

丙三,夫子拈须,冲大家眯眼笑着,眼皮有些浮肿。看着约莫有四十岁,腆着肚子,将墨绿的衫子撑得浑圆。

“像百戏里逗乐的人。”阿鸾心想,但不敢同人讲。

“鄙姓冯,单名攀,曾有幸拜在曹子门下,擅行书、楷书。今日开始教授各位书法。”夫子一字一顿,说罢微微颔首,笑意满满。

“冯夫子好。”学生们有些躁动,秦萝冲阿鸾眨眨眼,阿鸾心下了然。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聂夫子相比,这位新来的冯夫子实在是和蔼亲切。

别说是曾经被聂夫子训哭过的秦萝,就是还算乖巧聪慧的阿鸾,也更愿意由冯夫子这样随和的人授课。

放课后,秦萝凑在阿鸾耳边小声地说:“我瞧新夫子不仅脾气好,写的字也比聂夫子好些。”

她将叠起的纸张又抖开,拿给她看:“阿鸾你看,他这个‘师’字,还有‘尊’字,写得真有风骨。聂夫子从不认真教导我,更别说写出来让我临摹。”

阿鸾想说聂夫子每次训斥归训斥,也是会指点一二,但再一想,冯夫子确实耐心多了。

不过聂夫子出身名门,阿鸾对他多少还是心存敬畏,不敢妄言。再加上她年纪小,瞧不出来谁的字更胜一筹,只得说道:“那你这门课便有望了。”

“自然!”秦萝信心满满。

转眼入了六月,院子里的鸣蝉聒噪不止,课室中的窗子也都推开透气,

杨树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没有一丝风,影子一动不动。

阿鸾畏热,握笔不一会儿,手心就沁出汗来,只得拿出巾子擦。一抬头,看见前座的陶九正与她堂妹挤眉弄眼,顺着她们瞟的方向看过去。冯夫子又在教秦萝写字。

她近来听见人说冯夫子偏爱秦萝。更有甚者,言语间顺带贬低秦萝的出身,还将此等殊遇同样貌相联系,阿鸾听着很不是滋味,可她不善言辞,又不敢同人争辩,只想着寻个时机提醒阿萝。

其实说起来,夫子也是常常指导自己的,只是众人都盯着秦萝,无人留意自己罢了,阿鸾想。

她很感激夫子的悉心教导,但又不希望秦萝和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正思索着,她听到夫子朗声道:“后日便开始休暑假。记得每日练些字,勿要荒废。”

“请问夫子,需练多少篇字?可有指定的字帖、书目?”孙泽问。

夫子摸了摸胡须,笑道:“暑热难耐,你们正是爱玩的年纪,去山水之间避暑消夏吧!练的字帖无须上交,不过——若是二十日后发现你们有所退步,老夫可就要严加管教啰!”

众人没想到夫子竟如此通情达理,又说笑起来。

阿鸾扭头,本以为会同之前那般默契地与秦萝相视一笑,却见秦萝冲着夫子笑,再一看,夫子也对阿萝笑着点了点头。

“阿鸾,你先走吧,夫子让我留一会儿。”

“哪位夫子?”

“当然是冯夫子

。我先去找夫子了。”

阿鸾却没有走。

她先去同书院外等候的车夫交代,待阿姊、阿鹤他们下学了,先将他们送回去再来接她。

谁知这一等竟等了近半个时辰,中间阿鸾还打了个盹儿,醒来也不知阿萝是否没留意自己先走了,便去寻她。

走进夫子们小歇的院子还没几步,就遇上了秦萝。

秦萝避开她关心的眼神,拉住她朝外走,一边走一边问:“你是在等我?”

阿鸾瞧她两眼发直、额头沁汗,问道:“是。不过你这是遇到何事了?”

秦萝一直拉着她走到了东边的小花园,紧紧攥着阿鸾的手,小手微微颤抖着。

“方才夫子先是叮嘱我假期不可荒废,然后挑了近来我练不好的一些字,让我写给他看。我写了,可他不太满意,说他来写一遍,以便我休假时对着练。”秦萝依旧失神,喉头发紧的样子让阿鸾不自觉地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可……可夫子竟是握着我的手写的。”

夫子们德高望重,是长辈,有的夫子比阿耶年纪都大,又不是小郎君们。

阿鸾有些迷惑,也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手想轻抚秦萝的背,谁知刚碰到,她竟像被火燎了一般躲闪开,垂着头不说话。

阿鸾看出来她在害怕,于是说:“别怕阿萝,以后就不要留下来了。”

秦萝却开始掉泪,抱着双臂说道:“谁说我怕?冯夫子鼎鼎和善,我何须怕他……”

她心中思绪翻滚

,又是忧惧委屈,又担心误会了夫子,眼泪止不住,呜咽起来。阿鸾替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哄她,过了好一会儿,秦萝才停下。

“夫子让我不要同别人讲,可一看到你在等我,我就没忍住。你再不要同旁人说了。”秦萝红着眼睛扭头看阿鸾,反复强调,“连你阿姊也不许讲。”

阿鸾只好点头,她本打算回去后问问阿姊,可既然阿萝这么要求了,她也只能保密。只要阿萝以后不被单独留下,应当也无须忧虑。

可冯夫子假期要单独给她授课的事,秦萝并未告诉阿鸾。

“怎么回来这么晚?”阿鹭饿得不行,左等右等实在受不住,嚼了三块本来给阿鸾准备的紫米糕。

“夫子留堂……我等阿萝。”阿鸾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整个人都蔫了。

阿鹭嘀咕了两句“我留堂是罚抄,你怎么也留堂”之后,也没多问,招呼她坐下用饭,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阿耶他们早就吃过了,也就阿姊我等着你,怕你一个人吃饭太可怜。紫米糕还剩几块,吃些菜再吃。”

阿鸾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最亲的阿姊,真想将全部事情都告诉她,可偏偏又答应了阿萝。

“我实在太饿,连你的紫米糕都吃了。那么甜的东西我连着咽了三块,可见等得有多苦。怎么了?吃饭呀!”

阿鸾只好低头吃饭,阿鹭依旧喋喋不休。

阿姊有时心思如铜似铁,一点

都不柔软细腻。

但幸运的是,阿姊的拳头是真的如铜似铁。

第二天,也就是伏假的前一日,阿鸾发现秦萝心神恍惚,还被教史书的夫子拍了拍脑袋。

午休时,见她又被冯夫子的书童叫走了,阿鸾便悄悄跟过去,见书童和秦萝在小花园里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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