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51)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林翡等这群人披着雪花离开,才下了马车。

李擎接过她手里的衣被,同她一起往里走去。

路过凌赫时,林翡弯腰一揖道了声谢,他脸上还是一丝笑意也没有,比这冬夜还冷,只微微颔首。

倒是另一个守门的禁兵特意说了句:“多谢小娘子和李郎君送来的热羹。”

林翡笑笑:“本想烫几壶酒,可又怕误事,等钦案忙完再好生感谢虎士们。”

那禁兵还欲客套两句,凌赫却开了口:“分内之事,不必感谢。进去吧。”

待林翡与李擎走进去,凌赫的亲信李献小声问道:“那位郎君是右卫将军之子,中郎将为何不认下人情?”

凌赫瞥了他一眼:“什么交情都攀,惹上麻烦都不知。”

又进了两扇禁兵把守的小门,林翡轻声问道:“他真关在牢房里?”

“本来京尹丢了官,眼下京兆府

里只有禁兵把守,把那京尹的院子给阿适住都成。可那沈权是盯死了阿适,嚷着必须要把他安排在自己隔壁牢房,否则就是徇私,他要去告御状。任他叫嚣也不是不行,可阿适怕收尾时又捅出娄子来,二话不说直接进了牢房。要我说,阿适就是受不得激将……”

说话间两人到了牢门口,林翡正准备进去,却发现李擎停住了脚步,回身疑惑地看他。

“你进去吧,我怕我看见沈权那黑心污肺的家伙忍不住动手。”李擎将头别过去。

林翡哭笑不得:“那是牢房,你想打也打不着啊。”

李擎咳了两声:“我方才已经隔着木栅拿长杆捅了他几棍子,狱卒把我劝出来了。”

林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那你去值房里烤烤火,外面太冷了,我很快就出来。你在哪里拿的长杆?”

李擎指指门口:“门后有几根,我随手就拿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过两提衣被,进了牢房。

晏如陶刚和沈权对骂完第四轮,正歪在床上歇息养神,看着偶尔从气窗飘进来的几瓣雪花。

幽暗的牢房里偶尔传来几句喊饿、喊冷的叫骂声,他不禁冷笑:什么风雅文士、士族子弟,平日里手捉玉柄麈尾谈玄论道,关在牢里头不也是这副模样?

不过入了夜还真是有点冷,扯着嗓子骂沈权时气血上涌倒不觉,一静了下来才发现腿脚冰冷麻木。

他抱膝坐在石头垒成的“

床”上,那床破烂不堪的黑色絮被他实在不愿碰,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骂一顿沈权,忽然看到有个人影缓缓走到自己牢门外。

晏如陶以为李擎又回来了,正欲同他玩笑两句,还没张开口就听到那个让自己心头震动的声音:

“晏郎君。”

他满脸错愕,不知她怎会进这阴沉湿冷的大牢,连忙站起来,理理身上袍子的褶皱。要不是她已站在这里,他还想正正发冠。

他还没想好说什么,一旁的沈权就开了腔:“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来看望情郎啊?还拎着这么些东西,生怕他挨冻。晏适之,没听闻你定亲呀,看来是见不得人的小娘子。”

不少人扒着木栅往外看,哄笑着。

晏如陶顾不得理他,待狱卒将牢房的锁打开,他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石床上,低声问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见她不语,又加了一句:“你、你别理他,等你走了我会骂回去的。”

林翡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去打开两个包袱:“这是褥子和厚棉衣,那一提是床厚被子。棉衣是我阿兄的,时间紧急,你又不让长公主知晓,只能如此了,你将就一下。”

入狱一事自然不敢让阿娘知晓,假扮受刑奴仆的蒲团也被他下了缄口的死命令。

晏如陶见她动作竟是要给自己铺褥子,顿时慌了:“我来,我来,哪能劳烦你!”

林翡也不过是顺手。他本不必

牵扯进来,是为李承报仇才受此牢狱之苦,送些衣被、铺个床褥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可真是郎情妾意,索性陪他在这里住下好了,哈哈哈哈……”

晏如陶气极,踹在两间牢房中间的木栅上,还欲再呵斥几句,却听到林翡轻飘飘的声音:“今日辛苦晏郎君了,这点小事何须动怒。”

她似是毫不在意,可晏如陶还是恨恨地瞪了眼得意的沈权。她雪夜前来送衣被,原是件分外欣喜的事情,却被这浑人搅得心烦意乱,都没能好好同她说上两句话。

看她转身出了牢房,门上再次落了锁,身影在摇摇曳曳的灯火中慢慢远去。晏如陶坐在软和的床褥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出了神,全然不理耳边沈权的聒噪声音。

忽然觉得似是花了眼,她好像……又回来了。

晏如陶起身,踉跄了两步冲到木栅前,一句“阿鹭”还没喊出口,只见她从面前走过,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她站定在沈权的牢房前,一点灯光映着她半个身子,晏如陶看见她攥在手里的长杆,顿时笑出声来。

沈权并未反应过来,一是没留意到长杆,二是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娘子能动手,张嘴就要调笑几句,可眨眼的工夫就挨了两下,都戳在他肋骨上,疼得他连忙背过身去,尾椎骨上又被扎了一下。

他两步蹿到床上,躲得远远的,怒骂道:“你个泼辣无状的小娘子,是谁家的!可知我是

谁?竟敢伤我,看我……”

林翡没想到他挨过李擎几下,竟然还猜不出自己是谁,冷笑两声:“等你出来,挨的就不是这几杆子了。”

不等狱卒过来“请”,她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晏如陶拊掌大笑,极为痛快,笑声和沈权的破口大骂交织在一起,被林翡留在身后。

第二天,沈权知道他阿耶在天明宫里允诺的事情,才知道昨日挨的几下实在如同搔痒。

哭天抢地也无用,他被架着拖上长杌时还不忘拉晏如陶下水,高声同凌赫嚷道:“那他也得受杖责!”

凌赫正眼都没给他,示意禁兵将他摁好:“你回家问沈仆射。”

听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晏如陶和李擎等人站在廊上抱臂看着,心中郁结稍稍消散。

“武科不延期,岂不是要让那些滥竽充数之人进去,总不能轮空吧?”李擎问道。

“之前听阿舅说,今年要让这个凌赫兼任武科的总教头,不像是要放水。”

李擎撇撇嘴:“他看起来确实严厉,还好我今年结业,否则怕是要在他手底下吃苦头。”

“你去了北边,可不如京城安乐,也是要吃苦头的。”

“唉,好歹离耶、娘和阿慕近啊。等会儿你去我那换洗一下,拿柚叶去去晦气,也省得回家露了馅。”

晏如陶点头应下。

得知圣裁结果的唐愉笑着对弟弟说:“这下你可放心了?”

唐忻入冬后犯了咳疾,一直不好,他怕去书院扰了众

人,便在家休养。

出事那日,听阿姊说完经过后,他急得脸色大变,咳得格外剧烈,挣扎着下床要去看望李承。

唐愉劝说李承尚在昏迷,自己替他去趟林家,正好同阿鹭商量如何应对,他紧紧抓着阿姊的手,眼睛通红:“阿姊,要给阿峻报仇……”

她目睹了李承的惨状,此刻看弟弟为好友心痛不平的模样,更是感慨万千:“好,阿姊去想办法,你好好养病。”

那两日,林济琅和林翡四处奔走。

林济琅在宫里和官家商议要以此事叫世家“割下哪块肉”,又私下去找薛翰和虎贲中郎将陆谚。

林翡夜里听阿耶讲了,白日里又和李擎、晏如陶等人谋划细节。晏如陶拍胸脯说宫里的事交给他,才有了皇后训斥聂焘教他如何让沈家共担,还有五皇子领敕督办此案。

如今事情已了,唐忻咳疾也几近痊愈,趁今日天晴正准备去林家看李承。

“可惜阿峻还是错过了这次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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