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6)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养在深闺的子女,悄悄送出去也不会有人留意,反正院子已封,只需交代近身伺候的婢女、婆子守口如瓶即可。

但长子林翱早就被他带在身边,无论日后是都督问起来,或是天使留驻巍州,林翱不在,实在说不过去。

贺宁自己更不必说了,后院大大小小的事都须由她一手安排。

只要巍州城无人觉察阿鹭他们的离开,平安到达京郊的庄子上,悄悄住着便可。再带封信,派人递给内弟李宣威。倘若有什么好歹,在主上迁怒前,他还能帮着求情救命。

林济琅本是想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送走家眷后密奏一封陈情书,想赌主上的宽慈,保妻小性命。

可贺宁却想两头兼顾,只要巍州城守住了,送阿鹭他们回京之事也没露馅,就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甚至连林济琅的仕途都不

会受影响。

一旦走漏了风声,巍州城定会民怨沸腾,若是有人告到京里去,世家定会拿此大做文章,官家想开恩都难。

“郎君,我这几日思前想后,只能这般赌上一赌了。我也并非感情用事……”

林济琅拍拍妻子的手,“就这样定下,送阿鹭他们走。”

贺宁见他同意了,精神一振,将安排一一道出:“不能安排太多的人送他们,管事的人也不能用,否则院子里少了这些人太惹眼。婢子挑一个跟着就行,阿鹭也大了,知道照顾阿雀、阿鹤。衣物、干粮、碎银两、阿雀常用的方子……我这就让人准备,今晚就送走。”

“还要给定方带封信。你叫阿鸿来我书房,我还有事交代他。”长子要留在巍州城,林济琅怕他心中不平,须叫他知道如此安排的用意。

八月初二的深夜,阿鹭被阿娘唤醒。

“阿鹭,巍州城告急,阿娘派人送你们去京郊的庄子上。你阿耶和大哥走不了,阿娘也不走。不要哭,你要坚忍,照顾好阿雀、阿鹤。记得你和阿娘说过的话吗?”

阿鹭松开紧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凄惶不定的眼神在烛火中渐渐镇静,她低声说道:“记得……我要护阿雀、阿鹤周全。”

贺宁不舍地抚着她的脸:“好孩子,遇事切莫冲动。有封信要带给你姑父,你收好,不要叫旁人拿去。等到了庄子上,叫管事的阿蔡悄悄送去。”

贺宁拿来一件素

朴的上衣,把信塞进特意缝制的内袋里,将阿鹭作男孩打扮。接着又哄着阿雀、阿鹤,说阿鹭带他们去庄子上玩,也都换上简朴的衣衫袴裙。

她准备了两辆马车,前车放行李干粮,婢子雪杉也坐在上面。阿鹭更喜欢秋荻和银杏,可是雪杉年纪大些,更加沉稳。

后车自然就是阿鹭和幼弟幼妹。怕他们哭闹,贺宁还专门交代多放几盒点心。

除了两个车夫,还有四个护卫骑马跟在后面。

阿鹤被抱上车后就又睡着了,阿雀虽然迷迷糊糊,却隐约感觉到阿娘和阿姊的紧张,扒着马车上的小窗看着阿娘,眼看就要哭出来。

林翱见阿鹭将平时常用的长棍也带上马车,趁阿娘哄阿雀时,悄悄递给阿鹭一把短匕首。

“这是我去年买的,样子不精巧,倒还顺手。可千万小心,锋利着呢……”

阿鹭一把揣进怀里:“阿兄放心,若无危险,我绝不用它。”

林翱摸摸阿鹭脸蛋,看着她坚定的眼睛,笑道:“就知道阿鹭最懂事。平安回去,平安长大。”

阿鹭听罢心里一紧——她之前并未往最坏的地方想。

在她眼里,阿耶无所不能,阿娘向来将一家人照看得周到细致,而她的长兄,一个挺拔康健的少年郎,区区一场疫病怎能奈何他们?

现下不过是担心他们几个小的,暂送回京郊养着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阿兄,你也多保重,等明年春天,你回

来教我兵法!”

“好!”

林翱看着阿鹭钻进马车后,走到泪眼蒙眬的母亲身边。

一钩弯月,还罩着一层薄雾,光辉黯淡。马车在空荡的街道上行驶,渐行渐远。

贺宁拿手巾捂着口,止不住地低声哭泣,林翱劝道:“母亲,先回去吧。”

“路途遥远,又不敢挑顶事的人送他们,怕惹眼。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贺宁被林翱搀着走回院中。

阿雀靠在长姊身边入睡,眼角还挂着泪。

马车已驶出巍州城,阿鹭透过窗子看见城门在夜色中缓缓打开,明明是逃出生天,却让她心头不安。

她半分困意也无,长兄叮嘱的话盘桓在心里,她越想越怕。

弯月黯淡下来,马车趁着夜色疾驰,阿鹭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巨响,似是重物倒地,紧接着是马匹的嘶鸣和人的尖叫声。

出事了!

阿鹭一把将长棍攥在手中,被吓醒的阿雀和阿鹤一脸懵然。

前车的车夫喊道:“绊马索……”

阿鹭从小窗探头出去,见前车人仰马翻,行李散落一地。

原本跟在后头的四名护卫停在后车旁边,对阿鹭说:“大娘,恐有不测,属下护你们先走。”

谁知话音未落,从官道两旁的田里冲出来七八个人,有两个人冲向前车,剩下的人围了过来。

后车的车夫见势不妙,将缰绳向左猛力一扯,抽鞭驾车直冲下田地,一个护卫策马跟上,剩下三个护卫纵马与凶徒缠斗拖延。

打斗声

惊动了附近的村民,有人冲出来,但一见离得尚远,地里的麦子也已经收了,不怕马匹糟蹋,便不急喊叫,悄悄去通知里正。

留下拖延的三个护卫眼见寡不敌众,幸在马上,留下两人掩护,另一人冲出包围,策马赶回巍州报信。

而前车的雪杉和车夫被两个凶徒制住,押着进了西边的矮树林。

雪杉见凶徒并不搜刮财物,不禁纳闷——这种劫道的不都是图财吗?她不禁担忧起后车的女郎和郎君。

疾驰的马车上,只有阿鹭敢大着胆子看外面的情况,一对龙凤缩在角落低声呜咽。

护卫见马车既不往京城的方向,也不是回巍州,命令道:“现离巍州不远,即刻掉头回去!”

车夫却不应他,仍驾车直奔西去。

“你做什么!快回巍州!”护卫喝道。

身后的凶徒脚程再快也快不过马车,本来放下心来的护卫却因这古怪的车夫又忐忑起来。

那车夫奋力抽着马鞭,对护卫的呵斥置若罔闻。

护卫一看周围已不是田地,抬眼也看不见农舍,知道已经越来越偏僻了,便想拦住马车。

谁知那车夫一声呼哨,前方又杀来三匹马,马上的凶徒个个挥着刀,护卫不禁又惊又怒:这车夫竟和他们是一伙的!

护卫冲车内的阿鹭几人喊道:“小心车夫!”再顾不得其他,抽鞭迎上,拔出刀与那三人拼起来。

阿鹭又惊又怕,本以为逃过一劫,谁知车夫竟也是歹人!

阿雀、阿鹤啼哭不止,她心中慌乱,搂抱着他们也落下泪来。

第五章 如梦似真

(五)如梦似真

“咳,阿适!”

着一身碧衫的晏如陶趴在桌上,头枕双臂,睡得正沉。如若细看,便会发现他小腿紧绷,双足稍稍踮起,肩背绷得僵硬。

见夫子快走到跟前了,李擎不好再叫他,忙提笔练起字来。

夫子摇摇头,正要开口斥责,身后却有人出声:“夫子,这个字我总是写不好。”柔柔软软的声音,是唐家的二娘子唐愉。

夫子便转身去教她。仔细一看,字个个写得有模有样,还有些锋利的意味在其中。

唯有新写的几个“嘉”字,不够匀称,还显得有些仓促,知她是有意拦着自己,不禁失笑:“静下心写吧!”

唐愉被识破也不羞惭,冲夫子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练起来。

另一边的晏如陶也被李擎趁机拍了一巴掌在背上,猛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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