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96)

作者:贺昙 阅读记录

城楼上的众人也是一惊,这动静就在脚下,听得出人数不多,却士气十足。

聂然不敢探头出去看,向后退了两步,两眼直勾勾地瞪向冯悉。

冯悉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眼刀,急忙再派贴身的羽林卫下去探情况。

那人刚拱手抱拳领命,还没直起身,一支利箭倏而迫近——正中他颞部!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箭射中聂然的青玉发冠,箭簇击碎玉石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开,惊得他跌坐在地,高喊着“挡住我!挡住我!”

直至看见那羽林卫轰然倒地,冯悉才迅速屈身蹲下,生怕再中暗箭,周围的羽林卫也都手持盾牌围了过来。

林翡等人也十分惊愕,回首来看,她低头小声在阿娘耳边说:“我猜是阿兄射的!”

冯悉看着眼前鲜血直流

的羽林卫,心头狂跳。

他留意到箭的尾羽上绑了布条,只是已被溅上血迹,他有些嫌恶,示意属下去拿。

他仰头借着灯笼火光认真辨认,上面有两个人的字迹,第一行是句狂言,气得冯悉目眦欲裂:“非不能中尔,暂且留尔狗命。”

第二行的字迹要规整得多,就是笔触不大连贯:“江中被俘,救吾!恒明。”

聂然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盯着在地上碎成几瓣的青玉莲花冠,抖如筛糠。

冯悉颤巍巍地将布条递给他,一脸“事已至此,无颜多言”的神情,他极不情愿地一把将布条扯过来,匆匆扫完后脸色更是煞白。

聂炜的字师从聂司徒,他自然识得,细看那布条,正是从聂炜临行前匆匆换的平民衣衫上撕下的。

城下的拼杀声不绝于耳,鼓声密如雨点,聂然和冯悉一坐、一蹲,藏在羽林卫搭成的人墙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聂檀的独子聂嬴资质平平,他便将满腔心血都浇灌在这长孙身上,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若是聂炜在这凌霄关殒命,依聂檀的脾性,他们二人偿命也是远远不够。

晏如陶倚着柱子,看着两个世家贵族出身的人,以这般粗俗鄙陋的姿态小声耳语着。

月上中天,在皎洁清辉的映照下,杀戮和阴谋无所遁形。

晏如陶第一次体会到布局者的感受,虽是阴差阳错铸就了今夜的局面,但这种隐在幕后旁观的感觉,难免

令人痛快窃喜。

当然,最初的结网者凌瑶华连面都未曾露,才是真正的干脆利落,他清楚自己还做不到。

他欲举头望月,抬眼间,发觉阿鹭正趁着人群慌乱,悄悄回首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他实在没忍住,钩了钩嘴角,冲她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示意她放心。

她下颌微微抬起,眼中有了些温度,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些勉强。

他看出她也在担忧自己,于是又缓缓摇摇头,定定地看着她,借这城楼上混乱狼藉、城门外人喧马嘶的时机,再好好看一眼……他心爱的女郎。

事成在即,他心知看一眼、少一眼,却也无奈何。

又有几名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上来报信,冯悉腿都麻了,推开来扶自己的军士,手臂一挥:“还打什么!撤军、撤军!关城门!”

脸旁灼热的火光终于撤走,林翡没料到她竟被带去阿娘和阿鹤的囚室,锁门前还将他们三人手上的绳索解开。

门一关上,贺宁和阿鹤就扑上来抱住她,三人来不及哭诉近日的遭遇,压低声音说起今晚的变故。

“定是箭上的布条写了什么,让冯悉等人忌惮,今夜才肯让我们一家团圆。”林翡说道。

“既然撤军停战,想来是要和谈,阿鸿手里捏的把柄分量不轻,冯悉只有我们娘仨,还来这套先兵后礼,实在是个昏着儿。”贺宁道。

林翡不敢太过乐观:“冯悉会不会是想拖延?凌霄关坚如磐石,若

是闭门不出干耗着,阿兄也等不起,倒是京里和莱阳府的援军只消两三日便可至。”

阿鹤问道:“不过……今夜听见喊杀声好似就在城门口,阿兄是攻到近处了?”

林翡摇摇头:“阿兄若是在城楼下,那一箭就不会是他射的了。”

“会不会是阿岭表兄?”阿鹤去年清明见识过李擎射柳,印象极深。

林翡心头一跳——若是李擎也在,那便意味着姑父分兵予阿兄了!

贺宁转念想到第二箭,眼中冒着精光,兴奋地拽住女儿的手臂:“我说怎么去射聂然,恫吓他还不如恫吓指挥的冯悉。若是阿岭射的,那便合情合理了。伤阿峻的就是聂然的幼弟聂焘,阿岭自是一刻不会忘,瞅准了机会报仇呢!”

想到此刻长兄、表兄都在城外,各展所能,这份亲人之间的心心相印让林翡内心有些澎湃。

她又想到在城内竭尽心力的阿适,眼眶有些发酸,靠在阿娘怀里,悄悄抹了抹眼睛。

第五十五章 南北和谈

(五十五)南北和谈

今夜,冯、聂二人注定无眠,还拖着晏如陶和凌瑶华。

大局已定,晏如陶心神松弛,不由得哈欠连天,虽用扇子遮挡着,也勾得其余几人跟着打起来。

凌瑶华轻掩檀口,声音有气无力:“奴听见战鼓声,惊慌不已,不敢出房门,不知战况如何?”

冯悉与聂然相视一眼,由冯悉几句草草带过,重点说了聂炜被俘一事。

凌瑶华惊讶道:“呀!这可怎么才好?中郎将心中可有计较?”

冯悉叹了口气:“等天亮书信一封送去,尽快和谈。”

“中郎将不再等等?京中和莱阳府的援兵再过两三日就可到。”晏如陶“好心”提醒。

“恒明都被俘了,沈玉竹和其余乔装打扮的军士定也被扣下。刚才又派了三队人下山,晚了大半日,还不知能不能将消息送到。”聂然的发丝断了几缕,垂在耳边,显得格外颓丧。

“莱阳府这么近,下午派的人快马加鞭,此时说不定已经到了。”晏如陶继续说道。

冯悉摆摆手,不愿再提援军之事,而是神情凝重地看着晏如陶和凌瑶华:“和谈之事,还须二位出面。”

晏、凌二人不约而同露出迟疑的神情,尤其是凌瑶华,目光躲闪,笑容中带着不安:“中郎将莫不是玩笑?此事关系到江山社稷,奴不过是商贾之辈,怎敢逾矩?”

“我的斤两,中郎将和聂郎君还不知晓?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

面!”晏如陶紧接着说道,拿着扇子的手不住地摆,满脸的惶恐。

冯悉却是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样:“晏郎君休要谦虚,你可是天使,身负皇命。瑶华娘子也莫妄自菲薄,和谈究其根本不过是趋利避害、谈妥条件,谁能比你更玲珑剔透?”

晏、凌二人还欲推辞,聂然直勾勾地看向他们:“乘私船是你们提的,船也是你们挑的,为何这么巧就落入敌手?和谈事关恒明和沈玉竹的性命,你们若再推脱,直接绑了送回京城听凭司徒发落!”

凌瑶华蹙眉含泪正欲辩解,晏如陶已劈手将竹扇掷向聂然脸上,他躲闪不及,正中额心,痛呼道:“竖子疯魔了不成!”

晏如陶站起身指着他骂道:“打的就是你这恶似鸱鸮的鼠辈!好声好气地劝,保不准我就应下了,非要自作聪明栽赃诋毁,真以为任你拿捏吗?”

他见冯悉站起来想说和,又眯着眼睛看过去:“中郎将莫要被他哄了,今日他能将恒明二人被俘之事栽在我与瑶华娘子头上,明日就能让你独自背下凌霄关败仗之责,唯有他落得一身干净。”

冯悉与聂然本就不算熟稔,不过是一时情急与他私下议定由晏、凌二人前去和谈。

按晏如陶这么说,聂然只是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则早就盘算好怎样将自己择出去。

冯悉顿时起了疑心,坐下不再说话。

聂然看冯悉不帮腔,也急了:“你不

想想,林翱半夜才到凌霄关,哪有本事抓恒明他们?我看就是晏适之他们通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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