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19)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路程行了大半,那去往幽冥谷的方向,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季恒勒住缰绳,环顾四周。他的浑身上下已经被淋透,雨点落在清瘦的脸颊上,神色凝重。

雨点交织成细密的雨帘,目光所及,是无边的黑夜。季恒深吸一口气,自言道,她胆小怕黑,必不敢此刻出行,更有可能是藏身在城里的某个角落。

想到这里,季恒立马调转了马头,往城中疾驰而去。戚梧同沈临昭见此情形,也快马加鞭地追赶了上来。

“不如殿下先回去歇息,卑职再继续找,一有行踪立马来报。”戚梧至始至终担心他的伤势,豫县不大,又有沈临昭等一行人帮忙,必然事半功倍,又何须负伤亲躬?

正说着,迎面小跑过来一群人,手执火把,为首的正是沈临昭。面对季恒,默默低下头去,好半天也没有开口。

预感到不妙,季恒飞身下马,疾走到他面前,冷声道,“人找到了?”

如果没找到,他们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而且极有可能,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尽管季恒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发颤。

沈临昭不敢直视他,脸上满是愧疚和自责,点点头,声音嘶哑,“俏俏姑娘她……”

“已遭不测。”

这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季恒不敢相信,因为自己的疏忽和不在意,会害她丢了性命。

在场的所有人,连呼吸也不敢大气,只听得大雨的沙沙声。

“尸体在哪?”季恒问,语气平静。

“我带殿下去。”一向话唠的沈临昭也不敢多言半路,默默在前头带路。

尸体是在一街角处被找到的,身上被厚厚茅草覆盖着,露出两只脚掌。不仅身上的衣服破了,甚至连面容都被人划得看不出五官,可谓血肉模糊,死相极惨。

以为她是一时生气,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更何况分离是迟早的事,倘若自己去追,只会更加放心不下。

“殿下,这是在俏俏姑娘身旁落下的。”季恒一转头,那块金灿灿的令牌赫然呈现在自己面前。

也是靠这块令牌分辨出,死者的身份。

季恒有些哽咽,不敢相信,自己的大意,会害她丢了性命。握住令牌的手,紧了又紧,“给她寻个好去处,葬了吧。”

第15章

可正当小姑娘的尸身从自己面前抬过的时候,季恒突然转了脸色,开口道,“等等。”

令牌是天策军的没错,可光凭它去判断死者的身份,未免太草率些。

倘若真的是她,又该如何?

季恒慢走一步上前,轻轻拉扯下左肩的衣领。没有那道疤痕,他凝重的神色终于舒展开来,如释重负道,“再找。”

“殿下?”戚梧有些看不明白,但没有多问,领着人下去了,“卑职遵命。”

虽是好个消息,可也不完全是。兴许有人早已发现自己在豫县暂避,这便是警示。

沈临昭也带着家丁分头行动,长长的街巷只剩下季恒一人。雨小了些,像细细的丝线,搅得人心烦。

天将明,翻遍整座县城也没能找到。季恒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街市,心中五味杂陈。

“小姑娘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不远处,男子凶巴巴的质问声传入季恒的耳朵。

如此寂静的清晨,必定不寻常。季恒毫不犹豫,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跑而去。

“这还用说嘛?一定是想趁着我们都睡下的时候,她拣些吃,你看她手里还有呢?!”一旁的农妇更是挽起了袖子,双手叉腰,瞪起了眼,“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

俏俏没见过这个架势,自己不过是为了等天明,避开沈临昭等人的搜寻,才进了这偏僻的巷道,来到农户家躲雨。因而瞧见,门外晾晒着的果脯无人淋了雨,便想着帮忙收回去,顺带把掉地上的也捡起来。

嬷嬷从前教导过,食物来之不易,要珍惜。

“是惯犯吧!”那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声道。

她不会说话,根本就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无助地摇头,又摆手。

很是绝望。

“原来是个哑巴!”那妇人讥笑道,“有娘生没养娘的贱坯子,竟敢把贼手伸到老娘家里来!”

“娘子,兴许她可能只能肚子饿了……”一旁的男子也觉得这话太过分了些,怯生生道,“不会是小偷的!”

“放你娘的屁,没用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些果脯是要送到集市上卖钱,补贴家用的,”那妇人把矛头对准了那男子,指着鼻子痛骂,“我自嫁入你高家起,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会赚钱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说话!”

到底是惧内的,听妇人如此一骂,也不敢吭声,默默站在身旁。

男子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妇人,那妇人瞧着四下无人,提了棒槌就要打。俏俏的手腕被那妇人拽得通红,挣脱不开,只好东躲西藏,宛若惊弓之鸟。

“住手!”季恒清亮的嗓音充斥在巷道间,俏俏看着熟悉的身影缓缓靠近,安心了不少。

“你是谁?也胆敢多管闲事?”妇人停下动作,双手抱胸,眼里满是轻蔑。

俏俏再不愿意见到季恒,但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急忙小跑过来,躲到了季恒的身后头。

原本娇俏的模样已经狼狈不堪,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浇透,像迷路的小鹿,微微战栗。

我没有,我没有偷她东西。我是怕淋了雨,果脯会坏。她很是着急,一遍又一遍冲季恒解释着,满肚子的委屈。

“别怕,我都晓得。”一句话,就让她安心了不少,默默低下头去。

“看来是一对啊!”那妇人气焰嚣张,并未意识到来人身份,扬言道,“你家小娘子,偷吃了果脯,要么跟我去见官,要么赔钱!”

“你……饿了?”他心一晃,回头问道,声音温柔且低。

她摇摇头,满眼无辜。就算再饿,也不能偷吃啊!这样的道理,早在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怎么你没钱?”妇人本就是趁着讹钱的目的来的,见季恒迟迟不回话,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她偷了你东西?有何证据?”

“吃到肚子的东西,除非叫她自己吐出来,哪里来什么证据,你别这里瞎掰扯!”妇人自知理亏,却仍旧强词夺理。

“既然如此,那就去趟州县府衙,”季恒侧身道,“初来乍到,烦请在前头带路。”

“娘子,要不算了,咱们别去了……”一声不吭的男子,偷偷拽了拽妇人的衣袖,一脸惶恐。那地方,威严肃穆,他看了就怕。

季恒心中窝着一团无名怒火,好容易到了州县衙门,却是大门紧闭,守卫见来人,连正眼也不细瞧,顺带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道,“县令身子不适,今日休假。”

一旁的妇人,偷偷扬起嘴角。谁人不知道,这豫县的衙门,三五天关门,没人敢过问。升堂的事,全靠气运。

“县丞呢?”季恒有些震惊,只因离上京远,便如此毫无忌惮了么?

那守卫见来人不好糊弄,态度俏俏缓和了些,“我们哪里能知道大人们的行踪?你们明日来吧。”

“为何明日?倘若是万分紧要的事,又该如何?”季恒淡淡开口。

守卫气得想骂娘,如此以来都是这般,从来也没见谁这般较劲?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那你且说说,是什么紧要的事?”

“我说了,你便能做主,是么?”季恒有些讶异自己哪来如此耐心?也庆幸不曾带剑。

守卫为难地摇摇头,赔笑道,“这位大爷,我们也只是在这里讨口饭吃罢了……”

一旁的戚梧瞧见这番情形,忙凑了过来,将何人在此当官,后头的仰仗等简说了几句。

唯一的顾忌,是不想暴露身份。倘若自己受伤,滞留在豫州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难保青州那头不会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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