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58)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而今听来,除去容貌,他的身形甚至是嗓音,多半是有些像季恒的。

略微的差异之处,便是季恒的声音是柔中带稳,而顾溪桥却是疲惫的沧桑感。

片刻的出神,也让顾溪桥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收回手去,低唤了一声,“虞姑娘。”

声音小得几乎连自己都要听不到。

前厅中,长辈们早已正襟危坐,等待新过门的媳妇前来敬茶。虞家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也仍旧心有余悸。这门婚事明面上是太傅义女出嫁,可谁人不清楚后面背靠的是靖安王这座大山。

顾棠之对这个姑娘则是喜欢的很,笑眼盈盈,亲切和蔼自不必说。俏俏在一众人中注意到了某个妇人的身影,虽说也是笑着的,但直觉却让她有些浑身不自在。

她依照着顾溪桥的模样敬茶,顾棠之欣慰地点头,在场众人亦是传来喜气洋洋的笑声。

“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适逢大喜,有几句话还是想说给姑娘你听的。”开口的正是俏俏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妇人,同昨夜听到的一模一样。

俏俏不会讲话,平静地看了顾溪桥一眼,又朝那妇人行了一礼,认认真真地候着。

“这就是我和你提起过的二叔母,她姓姜。”他侧了脑袋过来,小心示意。

妇人珠圆玉润,目光如鹰隼般刺透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姑娘,似乎在探寻着什么。在看到对方并未开口回话的时候,显然一愣,又看了看顾棠之。

“桥儿他生性腼腆,不爱说话,若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只管来告诉叔母,叔母替你做主,”妇人盯得仔细,连俏俏的每一次眨眼都不肯放过,“我也曾听闻一些旧事,如今你嫁给桥儿,那便是一家人。有什么难处,也是咱们一起扛。你孤身一人留在上京定然不习惯,若要出去走走,也可叫桥儿陪着,只是他身子不好,长远的路途恐怕就不能了。你爹爹不日就要外出经商,年末方能回来,这宅中大小事,我难免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要是她们有伺候不好,也只管告诉我。”

“叔母,俏俏她……”顾溪桥也早习惯了叔母的阴晴不定,忍不住开口想缓一缓。

“桥儿,”姜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在和你娘子说话呢……”

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不曾开口的俏俏,“俏俏可有什么想问的?”

俏俏伸手轻轻锤了锤跪得发麻的双膝,茫然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顾棠之有些看不下去了,忙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好孩子,快些起来,你叔母就是这样,总爱唠叨。”

安乐看在心里,一面心疼久跪不起的俏俏,一面又顾及到季恒临走前的吩咐,故而只是默默忍着?在听到顾棠之发话后,哪里还管这许多?赶在顾溪桥伸手前,就把自家姑娘搀扶了起来,心疼得要命。

‘俏俏多谢叔母教诲。’在这么多双目光的注视下比划,俏俏紧张得不行,双手不自觉地发抖。

此时的姜氏已然变了脸色,再是愚笨的人也能看出,这姑娘不会说话。她气得不行,努力克制着,笑起来十分难看,“你……不会说话?”

“叔母,俏俏自小得了失语症,这么些年一直也未能开口。”向来话少的顾溪桥,更快有了回应。

“因何先前从未听大哥提起过?”姜氏看向顾棠之,几乎是要把失望写在了脸上。顾家是不如从前风光了,但也不至于没落到要娶一个哑巴当媳妇的份上。

心底里压根是吃不了这样的亏。

顾棠之反问,“兴许是她怕生,不爱说话呢?你眼下要做的,就是替虞家,替殿下,替我好好照顾她,而不是成日里盯着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俏俏不由多看了顾棠之一眼,心存感激。

一番话把姜氏给噎住了,她从来未没见过如此护短顾棠之,不得不低头,“我嘴笨,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可千万别怪罪才是。”

有了昨晚的事,俏俏大概知晓了她的脾性,更不愿招惹上她,便客客气气地摆摆手,笑脸相迎,‘没、没有的事,叔母见外了。’

本想再找一找差错的姜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再无他话。

“爹爹叔母,俏俏初来乍到,孩儿领她去宅子走走。”顾溪桥也看出来了她的不自在,也想趁机找个理由走开,再次被姜氏打断,“这也不急于一时,你爹爹今日就要启程,先帮着瞧瞧有什么遗落的。”

“让俏俏先回去吧,”姜氏说道,“这里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了,诸位有劳,先散了吧。”

“那孩儿先送她回房。”

“你站住,你爹爹还有几件事要单独与你说。”姜氏似乎有些看不惯自家侄儿这般举动,立马冷着脸制止。

才几步路,未免也太娇贵了些。俏俏看出了顾溪桥的难处,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跟上来。

“孩儿想问叔母,为何对她抱有如此大的成见?”见那背影走远,顾溪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又似乎要将心底许久以来的压抑通通爆发,“就因为她不会开口说话?又或者叔母认为是靖安王强塞给顾家的,所以心里不痛快?”

“桥儿,怎么和你叔母说话呢?”向来温和的顾棠之也黑了脸,把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拍。

“孩儿失礼了,”顾溪桥嗓音稍稍收敛了些,泄气道,“孩儿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是吗?”姜氏冷哼一声,“让我来告诉你。我不管她从前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既然嫁到了顾家,就应该按照顾家的规矩来。靖安王又怎样?这是家事,他本就无权过问,更何况如今他远在边关,恐怕有心无力了。”

“叔母这是何意?她才过门,又何曾做错了什么事冲撞于叔母?”顾溪桥也有些急了,哪怕他对俏俏再无感情,可以一个陌路人的身份来看待,确实委屈了些。

“桥儿,为了一个才过门的媳妇,连你叔母也敢忤逆了是不是?”不知晓缘由的顾棠之自然向着姜氏,毕竟自己外出奔波的这些年,也都是她将诺大的一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有纰漏。

与其说偏袒,倒不如说是欣赏和认可她的办事能力。

“爹爹,孩儿不过说了句公道话。”他淡淡开口。

“公道话?”姜氏冷哼一声,看着顾溪桥这般护短的模样,着实来气,“我且问你,昨夜新婚,为何独自一人在书房过夜?”

这话让顾棠之也坐不住了,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桥儿,这是真的吗?”

他忙于经商,家宅上的事显少过问,但这关于开枝散叶的事,哪能不上心?

顾溪桥以沉默作为应答。

“时辰不早,也该出发了,”顾棠之也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还是要给季恒留几分薄面,故而也没有细问,只是站起身来拍了拍顾溪桥的肩膀,“爹爹老了,往后咱们整个顾家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照顾好你叔母,还有……”

“虞姑娘……”

见顾棠之起身,姜氏也迫不及待地跟上前去,走到一半却又折返了回来,轻叹一口气道,“桥儿,希望你能明白叔母的良苦用心。同为女子,叔母从未想过要为难她,阿邕走得早,你是顾家唯一的血脉,也是唯一的希望。”

提及到早年夭折的孩子,姜氏总痛不欲生,听得顾溪桥心口闷得慌。

“叔母知道,这门婚事对你而言太过仓促了些,但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叔母给你三个月的期限,倘若你们彼此之间无法生养出感情,那便分道扬镳,莫要误了姑娘家的终生。”

“叔母……”一听到分开两个字,顾溪桥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侄儿不会叫叔母失望的。”

“那便好,”姜氏满意地点点头,“只是有一句,叔母不愿看到你勉强自己,若真有缘无分,也别强求。凡事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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