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67)

作者:素笔执火 阅读记录

‘你无视大魏律法,无视家规,就罚你去佛龛前抄写心经,面壁思过。若有下次,定不轻饶。’她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可在知秋的眼里却比被罚去做苦力还要痛苦。

“公子……”

知秋刚开口就被顾溪桥打断,“按夫人说的去做。”

这桩闹剧终于了结,俏俏却显得很是闷闷不乐,脑海中更是一遍遍浮现知秋的伶牙俐齿,像有什么狠狠刺痛着。

“有心事?”顾溪桥看着她,目光温和。

‘我想……’她鼓足勇气,目光坚定,‘想开口说话。’

开口说话,成了她眼下最惦念的事,比任何事都要重要。从前在幽冥谷,除了嬷嬷,无人和她说话,便觉得说话没那么重要,直到遇见知秋的颠倒黑白。

而顾溪桥也早有打算,只是还没想好該怎么开口,惊喜之余难免有些讶异,“怎么那么突然?是不是那些人乱嚼舌根?”

‘如果我能开口说话,就可以告诉她们事情的真相,安乐就不会受那样的委屈。’她始终觉得,姜氏的半信半疑和自己的失语症有脱不开的干系。

“正好,我有位故友,他认得治失语症的大夫,不过他离得远,待我写封信给他,问一问。”顾溪桥几乎难掩心中的喜悦,恨不能马上提笔把这个喜讯告诉季恒。

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成的事,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

她没有像上回拒绝季恒那般,而是感激地点点头,眼里有了憧憬。

“那我去书房写……”一提及是否共处一室,顾溪桥难免会羞得耳朵红。

‘写信不急于一时,’俏俏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时辰不早了,你身子虚弱,先歇息。’

‘别去书房了,你睡榻。’

他喉结微微涌动,心跳得厉害,“那你……”

‘我和安乐睡,有许多悄悄话要和她讲,’俏俏并未察觉出顾溪桥的不自在,‘就在外头。’

“好。”顾溪桥有些无奈地拍了拍脑袋,突然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还不止一点点。

一边是对着残烛奋笔疾书的顾溪桥,一边是辗转难眠的俏俏。顾溪桥琢磨着,信上的一字一句該如何写,而俏俏想着的是季恒会不会回信,肯不肯出面帮忙。

“姑娘睡不着?”安乐寻了个软枕给她垫上,又从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小罐蜜饯。

‘殿下会回信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大抵是一半一半,兴许害怕季恒见她为了顾溪桥出面而生气,而害怕他视而不见。

“会的。殿下并非凉薄之人,性命攸关,他必然会竭尽全力。”安乐十分笃定,即便是旁人,季恒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更何况还是俏俏的夫君。举手之劳的事,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如果不会呢?’她的心底隐隐有种不安,以前在季恒身边的时候,从未有过,‘顾溪桥是不是就活不成了?那么多大夫束手无策,我会成为小寡妇的。’

“姑娘又在胡说了,”安乐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心疼不已,“顾公子年轻气盛,身子健硕的很,说不出病症那便是无病。姑娘不知道,这世道人心险恶,有些人为了几个臭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将信将疑地点头,把小半个脑袋裹入被褥之中,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灯芯。

“姑娘且安心睡罢,安乐答应你,倘若殿下不肯出面相助,奴婢就让戚将军去劝他,总会有法子的。”安乐生怕叫顾溪桥听见,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俏俏忘了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隐约记得自己踩空了什么,身子往后一倾,睁眼时天已大亮。

安乐坐在榻前,神情不知是喜悦还是难过,又像是没缓神,“姑娘醒了,方才顾公子来过……”

她挠了挠有些发昏的脑袋,困得眼皮发沉。

“姑娘说梦话了……”安乐道。

‘什么梦话?’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明明喉咙里像塞了什么,想要发出点声音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姑娘喊了殿下的名字,顾公子过来送被褥,恰巧听见。”

岂止安乐,俏俏也是流一身冷汗。她隐约记起,似乎有梦到季恒,冷漠的一张脸,喊他他不应,反倒过来推了一把。她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贝齿在嘴唇上反复撕咬,羞愧万分。

“奴婢知道姑娘是在记挂殿下的安危,”心知肚明的安乐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怕她乱想,“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了,哪一次不是平平安安,凯旋归来?

‘他……’俏俏抬起的手,微微颤抖,‘可有说什么?’

“顾公子只是问奴婢,姑娘是不是想家了,若是想,便回去看看。”安乐将顾溪桥的原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俏俏听。

‘没有生气?’她问。

安乐摇摇头。

她见过许多人,难得有顾溪桥这样脾性,温和又端正,像新剥的莲子,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戾气和怨气。

虞俏俏有些丧气地垂下目光,看着眼前那叠放得整齐的新被,心口闷得厉害。

倒希望他冲自己发一通火,这样也能好受些。偏偏是这样,让俏俏的内心越发愧疚不少。

顾溪桥端坐在案牍前,清晨所见,令他有些心绪不宁。明知道这个姑娘的心在季恒那里,却也失落。

俏俏在门口呆望了许久,听着他虚弱的喘咳,又看着他认认真真在书卷上做摘录。

‘糖霜炖梨,我让伙房婆婆教的,’她径直走到他面前,将一小碗炖梨摆到案牍上,‘书上说可以止咳润肺。’

他眼眸微动,像是明白了什么,浅笑一下,“这样的小事何须亲劳?吩咐她们去做便好。”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舀了一勺下肚,甜甜糯糯很是好喝。

第43章

她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将手交叠在一起,身子微微往前倾,稍稍有些不自在。

“信,我已经让丁毅送去驿站,若是最快的马,七八日也该到了。”顾溪桥以为她来寻自己,是想问问关于书信的事。

见她没回答,又恍然大悟一般,从厚厚的书卷中拿出已经翻阅得差不多的兵书,“是想问这个吗?看过上头的一些招式,学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对武学一窍不通,要是误人子弟可就不好了。”

俏俏手掌落在书页上,拦去他的目光,‘以后不睡书房。’

顾溪桥抬起头来,倾国倾城的桃花面,双眼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先前说过,不愿与你住同一间屋子,是怕病气过给你。”他也不敢往旁想,只是又推辞,“我已经跟叔母说好,等来年开春,身子利落些,就搬回去。”

‘天转凉这书房四处漏风,对你养病更是不好,’她指指身下简陋的被褥,‘你睡里间,我和安乐睡外头,好不好?’

他迟疑着没开口,直到小姑娘把头探过来,才推出一个字来,“好。”

算算已经有一些时日,从新婚之夜的惊恐,到后来的不安猜忌,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接受自己已成人妇的事实。

与季恒,也再无可能回到从前。

‘书上说的,娘子对自己的夫君好,是这样吗?形影不离,便是相亲相爱?’她追问,丝毫未留意到顾溪桥脸上慢慢爬上的红晕和极不自然的呼吸。

他目光躲闪,胡乱从案牍上摸起书卷,却又不知作句读的笔去了哪里,一阵焦头烂额。

丁毅跌门进来,看到举止如此亲近的一密,也以为是活见了鬼,懂得非礼勿视的他,急忙转过身,磕磕巴巴,“公子,信我已经送到驿站了,按照你的吩咐,挑的快马行程。

俏俏坐直身子,顾溪桥丢下书,两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丁毅,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不会突然来找我,说吧,有什么急事。”

顾溪桥平日里最不喜自己读书时被人打搅,而丁毅又是个极守分寸的人,断然不会如此冒失。

丁毅面露难色,好半天也没能支吾出半句话来。

上一篇:对不起,我爱的是你兄弟 下一篇:夺霜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