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103)

作者:酒酿葡萄 阅读记录

据他所知,舅父那里也有一张人|皮面具,听闻是那女人不慎遗失在提督府上的,舅父从下人手中得到那张人|皮面具的时候,兀自坐在窗前沉默了许久许久。

“舅父放心,桓儿长大了,会保护好自己的。”李沛桓乖乖地将面具带上,瞬间从清风朗月,俊美无双的少年变成了面色黝黑,目光坚定的小将士。

谢浔望着少年,仿佛看见九年前的自己。

他感慨一笑,淡道:“舅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你外祖父上战场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原本舅父以为,没有什么比战场更残酷了,直至舅父带着你外祖父的遗体回到京城,被宋彪拦在城门外,险被扣上叛军的帽子的时候舅父才知道,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最残酷的东西。”

思及往事,李沛桓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从未生出过夺嫡之念,是他们害我!”他重复着三年来对谢浔说过无数次的话。

“舅父知道。”他重重按着李沛桓的肩膀,“若不是舅父当日没能找到你,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岂会是那个窝囊废。你放心,李家欠你的,欠你母亲的,欠谢家的,舅父会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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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

瑰丽气派的武安侯府内到处是一副喜庆热闹的景象,齐老夫人所居的春光阁更是被各式花灯装点得亮如白昼一般,白发苍苍的齐老夫人倚窗而坐,一手抱着个粉团似的奶娃娃,一手举着拨浪鼓,正笑眯眯地逗重孙子玩。

从江宁赶回京城过节的谢溶与妻子江氏手拉着手,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齐老夫人与她怀中的奶娃娃,笑得两眼弯弯。

“看看,曾祖母手里拿着什么呀,叮叮咚咚的响。”齐老夫人轻轻摇着拨浪鼓,努力地逗奶娃娃笑,奶娃娃咯咯咯地笑了几声,靠在齐老夫人怀里,不吵也不闹。

齐老夫人越看这孩子越喜欢,笑着对谢溶夫妇道:“这孩子像玉柔,安静稳重,不像溶儿,泼猴似的淘气。”

“孙儿才回来两天,祖母便又嫌孙儿烦腻了。”谢溶点了点奶娃娃的鼻尖,同样笑得一脸宠溺,“如今祖母的眼里呀,只放得下琰儿和玉柔,哪还记挂孙儿啊。”

齐老夫人抬头望着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谢溶一家,不由得想起谢浔那个混账:“你们一家子乖巧听话,祖母自然疼你们,不像你大哥,尽惹我伤心。”

闻言,谢溶夫妇飞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祖母,尝尝月饼,江宁的酥皮月饼味道口感都是一绝,您老一定会喜欢。”谢溶将一碟精美的月饼摆到齐老夫人面前,令奉上了一双牙著。

江氏则把奶娃娃接了过来:“祖母,喝些茶吧,我来哄着琰儿便好,您歇歇。”

齐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将奶娃娃交给江氏,憨笑:“这大胖小子怪沉的,别说,抱了一会儿子,胳膊直发酸。”

说着面上一顿,叹了口气道:“他们兄弟两个都是我亲手带大的,幼时一个比一个胖,抱在怀里也沉的沉,不知不觉的,这兄弟两个便长大成人了。如今想想,我养大谢浔那个祸害干什么呢?让他年年气我吗?气得我少活十好几年。”

谢溶容貌不变,性子却沉稳了许多,他耐心地劝说齐老夫人:“祖母,您就别跟大哥置气了,都是至亲骨肉,岂会有隔夜仇呢。”

“是我和他置气吗?明明是他和我置气!”齐老夫人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反驳,“我都没有计较他把方箬打发到天井的事,他倒好,因为那裴玄……”

话说一半,齐老夫人猛地顿住,看向谢溶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

谢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好在齐老夫人反应及时,立刻将此话题揭了过去:“罢了罢了,不说这事了,晦气。”

“祖母是嫌孙儿晦气吗?”

齐老夫人话音刚落,谢浔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原本其乐融融的春光阁因谢浔的突然到访瞬间变得压抑紧张。

谢溶慌忙起身,冲着谢浔一欠身:“大哥。

“大哥。”江氏站在谢溶身后,亦朝着谢浔福了福身。

“二弟,弟妹。”谢浔淡笑着道,“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

夫妻二人陪着笑脸,没敢落座。

谢浔便一掀衣袍坐在的圆凳上,好奇地望着靠在乳母怀里的奶娃娃道:“这是琰儿吧,生得真好,与弟妹一样招人喜欢。”

江氏莞尔一笑:“多谢大哥夸奖。”

谢浔点点头,冲着谢溶夫妇一挥手:“还站着干什么,快,坐下说话吧。”

夫妻俩道了声是,方才落座。

齐老夫人紧绷着脸,故意不看谢浔。

谢浔自嘲地笑笑,主动与齐老夫人搭话:“祖母,还跟孙儿生气呢?”

齐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今年倒是有空来了,往年都干什么去了?”

“今年抽得开空,所以来了。”谢浔笑笑,“祖母,您身体可好。”

齐老夫人白了谢浔一眼,阴阳怪气:“还有一口气在,没被你气死。”

谢浔:“祖母言重了,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谢溶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他看了江氏一眼,江氏会意,立刻抱起谢琰道:“琰儿,瞧,这是大伯,大伯来看咱们啦。”

谢浔便朝面团子似的谢琰看了过去:“来,给大伯父抱抱。”

他朝江氏伸出手,稳稳当当地将谢琰抱了过来:“好可爱的小娃娃,又软又暖,像抱着一团棉花似的,真有趣。”

见谢浔甚是喜欢谢溶的儿子,齐老夫人赶忙旁敲侧击:“有趣就自己生一个,抱着别人的孩子做什么?”她恨铁不成钢地抱怨,“亲弟弟的儿子都快两岁了,做哥哥的还是光棍一个,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谢浔不动如山,笑容虽仍挂在脸上,眼底却如冷月下的秋风一样冷了。

他肃冷的模样令春光阁的气氛越发压抑,谢溶在一言不发的谢浔和心事重重的齐老夫人面上端详了端详,正欲出言调解一二,谢浔冷不丁道:“是孙儿来的不巧了。”

他将谢琰还给江氏,款款起身冲齐老夫人一拜:“见祖母身体康健,二弟二弟妹感情和顺,孙儿便放心了。孙儿衙门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打扰祖母与二弟弟妹欢聚的时光,先行退下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春光阁。

“浔儿!浔儿你去哪里?”齐老夫人急得捶床捣枕,“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甩脸子走了,这些年,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齐老夫人委屈不已,靠在软枕上抽泣个不住:“这个没有心肝的混账东西!我要他娶妻生子,他就是不听!难不成他愿意当鳏夫,这辈子断子绝孙不成?”

“祖母,您消消气,消消气。”谢溶忙倒了盏热茶给齐老夫人,他看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有些怅然地道,“大哥的性子就是这样,唯我独尊,目无余子。”

他收回目光,朝齐老夫人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过些日子三姐便要回京了,这件事,便交给三姐去办吧。孙儿相信,三姐一定有办法完成祖母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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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冰霜一样的月光,谢浔疾步走出了武安侯府。

府门外,一身护卫打扮的李沛桓扬头望月,正静静等待着谢浔,见他出来了,牵着马走过去道:“舅父,您和曾外祖母说完话啦。”

“说完了。”谢浔捏了捏李沛桓的脸,“可到了你曾外祖母和二叔二婶?”

“看到啦!”李沛桓兴奋地道,“我还看到了二叔二婶的孩子,小小的一团,可可爱啦。”

“你刚生下的时候,也是那个模样。”谢浔哼笑,“臭小子,为了让你如愿,我可是受了老大的委屈,说,你日后如何补偿我?”

李沛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舅父,说真的,外甥当真期盼与亲人相认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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