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56)

作者:酒酿葡萄 阅读记录

谢浔一愣。

此次病愈后,裴玄霜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冷漠了。

他知道在四星台上对她下手狠了些,不仅在她腰上刺青,还弄伤了她的身子,害得她高烧不退。可他实在气愤她在四星台上的所作所为,不仅与人眉来眼去,主动投怀送抱,居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往他脸上泼酒!若不是他存着几分爱惜,他当日定要了她的命!

可她毕竟也得到了教训,又病得那样重,他冷静下来后不免也有些后悔。踏入琅月轩的大门前,本也准备了一肚子的好话来哄她,眼下碰了这么一颗不软不硬的钉子,当真是如鲠在喉,什么好坏赖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不尴不尬地僵持了片刻,谢浔走到裴玄霜身前拉起了她的手。

裴玄霜由着谢浔动作,只是眼底愈发的冷。

谢浔不动声色地在那张冷冰冰的面上扫了扫,目光探究而深沉:“怎么?还生本侯的气呢?”

他逼近一步,将裴玄霜面上的变化尽收于眼底:“本侯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玄霜,你在想什么呢?”

裴玄霜很想别过脸去,尽量不与谢浔呼吸同一方空气,闻到他身上的凌冽气息。她面无表情地忍下一切,反问:“谢浔,你又想怎样?”

她轻蔑地一转眼眸,再道:“你不必和我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谢浔剑眉微皱,喉结难耐地轻滚了滚。

“本侯想怎么样?”他揉捏着裴玄霜柔软的手指,“对你,本侯向来不做他想,只盼你能从善如流,改过自新,好好待在本侯身边。”

裴玄霜心中暗笑一声,望着谢浔不说话。

谢浔察觉到对方与自己的较量,沉了脸,喑哑地问:“你能吗?历经种种,你可想明白了?”

那张俊美且极具压迫感的脸越来越近,宛若一座寒气凛凛的雪山缓缓逼近了她。裴玄霜屏住呼吸,答:“想明白了。”

谢浔一顿。

“真的?”他半信半疑地问。

“真的。”她真心实意地答。

谢浔用力地在裴玄霜的手背上一捻,然而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很好……”他摩挲着那道被他捻出的红痕,“想明白了就好。想明白了,本侯自会对你加倍宠爱,让你在沛国呼风唤雨……”

说罢,一手穿过裴玄霜的腋下,一手拢起她的双腿,将其打横抱起,朝卧房走去。

红帐如霞云而落,遮住窗外柔和的阳光。

裴玄霜闭起双眼,由着自己身如浮萍,起起落落。

许是满意于裴玄霜尚算恭敬的态度,许是顾及着她身上的伤,今日的谢浔格外温柔。

他对她倍加怜惜,动作轻如羽毛,不为征伐,只为取悦她。裴玄霜起初还受得住,忍到最后终是红了眼,攥紧了濡湿的云枕。

她便是再狼狈,再不堪,也绝不允许自己在谢浔怀里动|情。

便伸出手,勾紧了谢浔的脖子,凉凉扫了他一眼。

只一眼,便要了谢浔的命。

那双冷冰冰的眸子里明明没有什么浓情蜜意,却因那薄薄的水雾和殷红的眼底而变得妩媚勾魂,裴玄霜有没有怎样他不知道,他却在瞬间丢盔弃甲,恨不得化身为火,将他二人一起焚烧殆尽……

久违的欢愉之后,裴玄霜累晕在谢浔怀里。

谢浔望着躺在他怀中安心入睡,一动也不动的裴玄霜,心难平静。

明明如愿以偿地折了她的傲骨,断了她的爪牙,为何到头来,不安烦乱的人会是他。

莫非她真的在默默筹谋着什么计划?可仅凭她一人,还有孙婉心那些不入流之辈,又能商议出怎样的妙计?又怎么可能斗的过他?

如此想着,谢浔便又安心了许多。

她想折腾便接着折腾去吧,总之,她休想逃出他的五指山。

谢浔微微一笑,抬起手,在她湿润的额发上撩了撩。

她似乎觉得有些痒,皱着眉躲开了谢浔的手,接着几不可闻地呓语了一句:“伏蚺……”

谢浔浑身一震,手僵在裴玄霜的额上。

拂然?拂然?

她为何会在睡梦中呼唤拂然。

拂然……

那是,他的字。

第035章 发疯

谢浔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浓黑的眸子眨了眨, 眼神中几分惊喜,几分不解,几分疑惑。

她真的是在叫他吗?

可是, 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他的表字?

这个亲昵的称呼,除了他的至亲好友,无人知晓,他及冠之后, 更是甚少有人称呼他的表字。

拂然……她到底是如何得知, 他叫谢拂然。

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没有听错, 谢浔轻轻俯下身,凑在裴玄霜的唇边问:“你说什么?”

睡梦之中的裴玄霜皱着眉心, 纵然双眸紧闭, 却依旧流露出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伏蚺……”

“快、快跑……”

谢浔瞳孔猛地缩紧, 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确确实实在叫拂然。

她在梦里让他跑, 莫非,她做了噩梦?

噩梦中的她,居然是关心他, 保护他的。

谢浔愈发的不安疑惑起来。

他不是自欺欺人的傻子, 裴玄霜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比谁都清楚。除非这女人将欲擒故纵的手段玩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的话,绝不会做出清醒时恨他入骨,梦境中爱他至深这般割裂的事。

可如果她呼唤的人不是他, 那她又在想着谁?念着谁?记挂着谁?

一想到裴玄霜心心念念的人实际上另有其人,谢浔胸腔之中瞬间炸裂, 仿佛被人在肺管子上狠狠割了一刀。

“裴玄霜?”他忍无可忍地叫醒对方, “你醒过来, 你看着我!”

陷在噩梦之中的裴玄霜打了个觳觫,睁开眼,猛地醒了过来。

没有硝烟与战火,没有凶恶残暴的追兵,没有尸山血海,展现在她眼前的,只有一方密不透风的红色床帐,一条绣着戏水鸳鸯的锦被,以及一张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脸。

她梗着脖子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终是泄了气,放松了身体躺回在云枕上。

就在刚才,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她被一群身穿黑甲的骑兵围堵追杀,那些人手里拿着鲜血淋漓的长刀长枪,烧杀抢掠,残暴至极。为首之人身着一件寒光凛凛的银色铠甲,骑着覆着赤金面罩的骏马,手持一把玄色长戟,踏着滚滚黄沙而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煞气磅礴,天地难藏。

他所向披靡,他势不可挡,真真如死神一样。

裴玄霜没能看清他的脸,亦没能看清一直拉着她疯狂奔跑的少年长的什么样。

她甚至忘了,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她似乎呼唤过对方。

一场噩梦惊出了她一身的冷汗,可她还是觉得待在梦里更好一些,毕竟,梦里没有谢浔。

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恶魔比,梦里的一切又算什么?

“你刚刚做噩梦了?”见裴玄霜醒来之后一直若有所思的不说话,谢浔不耐地问。

“是。”裴玄霜闭起眼睛,道。

“你梦见什么了?”谢浔扳过她的身子,“你梦见了什么人?”

身体依旧很疲乏,眼皮发沉昏昏欲睡的裴玄霜不得不重新睁开双眼,去跟眼前的这个男人纠缠。

谢浔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拧紧了眉毛,觉得此人当真是疯的莫名其妙:“谢浔,你便是再手眼通天,再权倾朝野,也管不了别人在想什么,又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吧?”

迫切等待着一个答案的谢浔狠狠掐住了裴玄霜的肩,眉眼间一片肉眼可见的烦躁:“你别跟我东拉西扯的,本侯问你,你刚刚在梦里梦见了什么?见到了谁?和他说了些什么?”

裴玄霜盯着谢浔又急又慌的脸,心中莫名涌起一丝痛快。她故意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道:“我忘了,你把我叫醒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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