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霜(82)

作者:酒酿葡萄 阅读记录

她重重地在炕桌上一拍,破口大骂:“这个不行,那个没意思的,你到底想娶个什么回来?难不成全天下的好女子都比不上那个死了的裴玄霜?!”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奴才都愣住了。

齐老夫人亦僵了脸,一瞬不瞬地盯着面无血色,手指不缓不慢拨动着翡翠玉珠的谢浔,默默咽了口口水。

听着那“嗒嗒嗒嗒”的玉珠碰撞声,老人家只觉得脑仁嗡嗡直响,呼吸不畅。

便立刻和缓了态度,轻声轻气地道:“浔儿,祖母气昏头了才会说那样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叹气,“祖母知道,自那裴玄霜离世后,你伤心的很,难过的很。可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娶妻生子,总要向前看,祖母实在不愿看着你继续颓唐下去了。浔儿,你能否明白祖母的一片苦心?”

谢浔乌丸似的眼眸缓缓扬起,带着几分不耐与厌恶道:“祖母多虑了,那裴玄霜确实有动人之处,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山野俗物,孙儿早就腻烦了她,又岂会为她伤心难过?”

齐老夫人一脸惑色:“是吗?”

谢浔嗤笑:“孙儿岂会诓骗祖母。”他慢条斯理地将翡翠珠串戴在手腕上,语气分外冰凉,“奴才们闲来无事,最喜搬口弄舌,挑拨是非,祖母随便听听便罢了,不必往心里去。”

齐老夫人盯着谢浔看了好一会儿也分辨不清他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只得暂且妥协:“如此最好。”她软软地斜躺在引枕上,“如此,祖母就不担心了。只是浔儿,你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人做妻子呢?”

谢浔面上现出几分半真半假的惆怅:“此事孙儿也苦恼的很。”他看向齐老夫人,“若孙儿迟迟遇不上两情相悦之人,便请祖母全权做主,选个妥帖的人儿做孙儿的妻子。孙儿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祖母您喜欢,且识大体,不拈酸呷醋便可。”

“你这要求也太宽泛了些,一听就是糊弄人。”齐老夫人被谢浔气得脑袋发沉,“我会好好帮你挑几个人,但最终要娶谁做妻子,你自己决定。你也别跟祖母说空话,你明确的告诉祖母,你打算何时定亲。”

谢浔默了一瞬,道:“孙儿才死了个妾,若急着操办婚事,岂非白事红事撞到了一块?”他目光沉了沉,冷道,“便等那死人过完尾七吧,尾七一过,孙儿立刻定亲。”

得到谢浔首肯的齐老夫人迅速行动起来,不出三日便将一沓子名门贵女的画像送进了提督府。

可惜,在四星台逍遥快活的谢浔一张都没看到。

曾与谢浔一同在四星台找乐子的官员悉数前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嬉闹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谢浔以手支头看着缠绵于纱幔之中,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只觉得痛快的很,逍遥的很。

“侯爷,再喝一杯吧。”一白衣舞姬跪在谢浔面前,婉转轻柔地道,“侯爷喝了酒,再看我们姐妹舞一曲怎么样?”

谢浔抬起迷离的双眼,默默地瞧着那舞姬。

许是喝多酒的缘故,他的眼前一片朦胧,压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知道她白衣胜雪,肤如冷玉。

他眉心一动,缓缓坐直了身体。

“是你?”他盯着那道雪白,“你来了?”

“是,奴婢来了。”舞姬顺势靠在谢浔膝上,“侯爷,您喜欢奴婢吗?”

谢浔耳中一片嗡鸣,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他只一味地盯着那张模糊不堪的脸:“是你吗?”他冷笑,“你还敢出现在本侯面前?不怕本侯叫你魂飞魄散!”

话虽如此,他依旧直起了身,死死拽住了那舞女的衣襟。

舞姬吓白了脸:“侯爷,你干什么?”她软着声音求饶,“您,您抓疼奴婢了。”

谢浔将那舞姬拽至身前,目光幽冷地打量着。

“侯爷……”舞姬轻轻拉住谢浔的袖子,哀求,“您放了奴婢好不好?”

她在求饶?

她若是肯求饶的话,他要不要放她一马?

“继续求我。”谢浔放开了她,仰头灌了壶酒,“求到本侯心软为止。”

舞姬十分懂事地跪在地上,便去解谢浔的腰带。

染着蔻丹的手抚上他腰身的一瞬,谢浔猛地清醒过来。

他一把攥住那舞姬的手,瞪着她道:“你想干什么?”

舞女花容失色,被谢浔狠厉阴沉的模样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烈酒荡涤了他的双眸,他终是看清了那胆大包天敢给他宽衣解带的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娇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美则美矣,可惜,不是她!

“谁让你穿白裙的?”谢浔一脚将那舞姬踹开,“滚!”

舞姬连滚带爬地退下了。

见谢浔动了怒气,官员们纷纷停下了动作。

“侯爷,您怎么生气了?”坐在谢浔下首的言琢道,“一个小小的舞姬而已,侯爷犯不上动气。”

谢浔循声望去,不想,竟是看到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尚未平息的怒火再次袭上心头。

“你!”他抬手指着那人,“过来!”

跟着言琢的小倌一颤,战战兢兢地跪在了谢浔面前。

“侯爷……”

谢浔一把钳住小倌的下颌,冷冰冰地瞪着他的眼睛道:“本侯看见这双眼睛就来气!来人,拉下去,砍了!”

“侯爷不要!”面上刺有红梅的小倌跪行至谢浔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我弟弟他犯了什么错?侯爷为什么要杀他?”

谢浔一瞧来求情的小倌不仅也长了一双褐色的眼睛,面上还刺着红梅,瞬间更来气了。他一手掐着一个,逼问:“你们一个个是不想活了吗?带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来见本侯!”

小倌吓得魂飞魄散:“奴才也不喜欢这双褐色的眼珠!可奴才生来如此,没有选择啊!”他哭诉,“奴才记得,侯爷的侍妾也生着一双浅褐色的眼珠,侯爷不是喜欢的很吗?”

“住嘴!”言琢疾驰过来,瞪着那小倌道,“再敢胡言乱语,本官立刻命人将你们兄弟二人的皮剥了!”

继而朝怒火中烧的谢浔一拱手:“侯爷身份尊贵,何必跟这种下贱胚子置气,侯爷若不喜欢他们,下官将他们杀了便是。”

谢浔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小倌看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当日,那贱人和你们鬼鬼祟祟的说了许多话。”他掐紧了他二人的脖子,“说,她和你们说了什么,只要你们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本侯便饶你们一命。”

两名小倌对视一眼,哪敢说出当日与裴玄霜谈论过的话。

“侯爷的侍妾说、说、说她很喜欢侯爷,很敬重侯爷……”面刺红梅的小倌嗫喏道。

闻言,谢浔仰头大笑起来。

“喜欢?敬重?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满目寒气,一脸狰狞,“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可真会说笑话!”

两名小倌慌乱地看向言琢,期待着言琢能救他们。

言琢早已被谢浔的反应吓白了脸,他手一挥下令:“来人,把这二人拖下去,杀了。”

小倌瘫软在地。

“言大人,言大人饶命啊!”

“大人!侯爷!饶命啊!”

侍卫持剑而来,面无表情地将小倌拖了出去。

“侯爷,您今日饮酒太多,不如找个舒适的地方安置了吧。”言琢垂首站在谢浔身侧,毕恭毕敬地道。

“你把他们两个杀了?”笑得浑身无力的谢浔踞坐于地,“那不是你宠爱有加的娈童吗?”

言琢讪讪一笑,不屑道:“不过是两个北夷奴而已,死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谢浔双目一觑:“你说什么?北夷奴?”

言琢被谢浔瞧得遍体生寒,忙答:“对,北夷奴。”

北夷奴?北夷奴?

谢浔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想细细查问一番,眼前蓦地一黑,直挺挺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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