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64)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然而窦氏并没有如他所料看在场的任何一人,女人强忍着泪水,她摇着头坚定说道:“叔叔可知道,夫君还在世时就知道了父亲和叔叔做下的这些事,却一直竭力隐瞒。长辈们不知实情,总是催促夫君赶你出门,好不污了常家的门庭,可夫君他并没有这么做!妾身总是听夫君说他非常羡慕叔叔可以跟着父亲习剑,仗剑江湖。他既没有这个缘分天赋,便尽力打理好山庄,只为叔叔疲惫时有一处安心之地栖身,这些话妾身本不愿说,可……”

“不想说就闭上嘴!”常巡冷声打断女人的话,“常嵩手足情深?别放屁了!”

昔日谦和有礼的假面被他自己扯下,常巡一步步逼近女人,被人出剑拦了,这次是耿家兄弟。眼见常巡一副事情败露、狗急跳墙的模样,季玉朗复又端起杯盏,眼下情状已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

“常巡!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如此放肆!”

常巡并不将耿家兄弟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看向端坐的老者,面上尽是嘲讽。

“耿盟主、耿世伯,你以为把我爹扯出来是什么妙计吗?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和宁裕龙一个都摘不干净!噢对!你宁家也别以为自己多干净,你们的罪状不也被兜了个底朝天,咱们谁都跑不了!”

“常巡!休得胡言!”宁家兄弟也跟着变了脸色,几把剑出鞘,登时就把聚英堂变成了演武堂,眼看着常巡再多说一句就会被扎成筛子。

耿垣神色不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贤侄,你糊涂了。常贤侄怕是一时难以接受,有些失心疯了,仔细着别害了他性命去。”

常巡长剑一抖,不再与他们多说。挑了宁常白的剑人已往外面去,宁常飞与耿青桦双剑齐出拦住他去路,三人便在这不大的厅堂口斗起来。旁人虽有心助他们却不好出手,只能躲远些给他们腾出些地方来。

‘慈悲剑’在江湖行走多年,并不全靠的是扮善人,他剑法本就出众,只是一直钻营权势,是而不得突破剑法巅峰之境,不然恐江湖上难遇敌手。

耿青桦与宁常飞都想抢占先手,却无意间给了常巡可乘之机,他拼着手臂被刺伤的疼痛照着耿青桦的面门拍下一掌。

若是硬接下那雷霆一掌,只怕脑袋都得歪了,耿青桦为了避开,疾步向后撤去,却被宁常飞别住了脚。

二人撞在一处,常巡得以脱身离开。

“追……”

耿垣见状蹭得站起身,只是他话音还未落,常巡便砰的一声摔了回来,倒在地上鲜血直涌。

素袍道人剑眉微蹙,手执拂尘逆光而立,惯是平淡的面容此刻染上了一丝怒意,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压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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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中‘叔叔’并不是指现代常用称呼,而是古时妻子称呼丈夫的弟弟,也就是‘小叔子’的用法。

第四十四章 明心意

詹溪生这一脚踹得极重,竟把常巡踹得倒地吐血不止。

再则他一贯是清冷性子,那日手执拂尘力压群雄的模样犹在脑海中,哪里见过这谪仙似的道子抬脚踹人的严肃模样,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耿青梧挥手,剑侍忙冲进来将常巡捆起来,因他方才口出狂言又与旁人动手,也不必给他留什么颜面了。

“多亏有詹道长在,才拿住了人。”

“不必。”詹溪生手执拂尘,大步迈入堂中,径直走到了耿垣面前才停下。

道人剑眉微蹙,盯着耿垣的脸看,眼神却有些迷茫。

忽得脑中闪过一丝零碎的记忆,詹溪生扶额脚下晃了一步,在耿青梧出声要扶他之前却自行站住了。

“詹道长?”

“耿盟主。常巡所说奉剑山庄昔日旧事究竟如何?”

太一观素来不掺和江湖琐事,虽然新掌教做派不如成道祖那般隐世,门下却鲜少介入这些事。何况詹溪生自现身武林盟会便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淡漠模样,未料到他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向耿垣。

“詹道长,那都是常巡胡乱攀咬……”

有人想上来打圆场,刚说了半句,被道人一个眼神骇住了没再说下去,只听詹溪生淡定反驳道:“既如此,为何不说这妇人也是攀咬?”

那人顿了一下,辩称道:“这!这……白纸黑字的,何况常巡方才心虚也是作证……”

“照阁下这么说,贫道也可以说方才宁家和耿家被激怒的四人也是心虚……”

“詹道长,话不是如此说的!”耿青梧没想到这道人会突然向他们发难,如何都想不通。

耿垣一摆手,示意儿子退下,他看着那道人,缓缓问道:“詹道长这是向老夫问责?”

“不敢,贫道只是想求一个真相。”

詹溪生手持拂尘,不卑不亢。耿垣看着面前人,冥冥之中,疑云逐渐消散。

“子秋?”

“…子…秋?”詹溪生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得头痛欲裂,他急退了几步,脚步却有些虚浮,季玉朗提起刀在他背后挡了一下才停住,“唔…多谢。”

耿垣已证实了心中猜想,他看向那道人,已没了最初被质问的茫然。

“子秋,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和三郎都去哪里了?你……是都不记得了吗?”

三郎说的自然是闻人瑜,他们已见过那瞎眼的剑客,听耿垣这么一说,便晓得这道人曾经也是奉剑山庄遗下的孩子,只不过恰好当时未死还被成道祖捡去,忘却了前尘,竟不记得从前自己是谁。

季玉朗收回刀立于身前,冷眼瞧着先前还备受众人尊重的道人因为耿垣三言两语,刹那间就被划到了影门之流,不由多看了那老者一眼。

詹溪生此刻人有些糊涂,却不忘再问闻人家的事。

“闻人……”

“师弟。”一只手搭上詹溪生的肩膀,暗暗用内力压了一下,那人自詹溪生身后走出,是个同样素衣道袍打扮的中年道人,面容慈祥和蔼,但众人皆没有注意到这人是何时走进来的。

他先是拍了拍詹溪生的肩膀,继而看向耿垣,手捏印诀朝耿垣揖了一礼。

“耿盟主,贫道有礼了。掌教师兄闻听徒儿被掳,特命我襄助詹师弟。贫道方才进来,不知这是怎么了?”

耿垣眼神一黯,继而摆摆手轻摇摇头道:“无事。只是詹道长怕是身子不适,这位……”

那道人笑着跟了一句:“修行之人,并不在意这些。左不过是个称谓,盟主随意便是。”

“这位道长还是快带令师弟歇着去罢。”耿垣并没有强留詹溪生,他已知晓对方身份,且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远远比直接点破更有用处,“今日季小友倒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季玉朗忽然被耿垣提了一句,他看向那老者,嘴角含笑客气回了一句,“盟主谬赞。只是我师尊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身为弟子实在忧心忡忡。若是盟主这边无事,晚辈想与师伯商议营救之事,还望允准。”

“自然。季小友与尊师师徒情深,老夫怎会拦你?”昔年故人都已浮出水面,耿垣理清了由头,便并不那么在意朱怀璧死活,季玉朗是个可招揽的人才,他不介意卖个面子。

季玉朗抱拳请辞离开后直奔山海苑,隋晋显然是算准了自己会来,早早遣走了旁人,只留下白家兄弟侍奉在侧。

身形枯瘦如槁木的男人坐在朱怀璧素日靠的那方小榻,夏日里却仍需要手捧着烧了炭块的暖手炉,虽没有像在聚英堂中演得那般羸弱,却也是病恹恹的。

季玉朗和那人面对而坐,也不多废话什么,直截了当问道:“隋二爷堂上所为何意?”

隋晋轻嗤笑一声,反问:“呵!我做什么惹得你这般气冲冲的?”

“你心知肚明。”

“楼主之位,不是你一直筹谋得到的?如今由我之口给了你,可是帮了你,摆着张不情不愿的脸,我不是老三,可不会惯着你这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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