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75)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而对于朱怀璧来说,这一幕也确实更像当年他亲眼看到的模样了,只是思及此,他心中恨意便更盛,也没心思与宁裕龙多费什么话了。

“宁裕龙。我很好奇,当年我爹这般求你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朱怀璧俯下身,自背后掐住了宁裕龙的脖子,强忍着恨意没有直接把人捏死。

“令尊、令尊是……”

“你忘了?”见他仍是想不起来当年做下的恶事,朱怀璧不由收紧了扣在他颈骨处的手指,让宁裕龙也感受一次濒临死亡的恐惧,压抑在心底近三十年的恨意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可我不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是如何在我爹面前将我二哥勒死的!这才二十七年,宁裕龙,你就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你!咳咳、咳……”喉间紧扣的手骤然松开,重获喘息之机的老者猛地咳了几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怀璧,“你是、是闻人……”

行至牢门口的红衣人闻言半转过身,满含恨意的双目定在仇人身上。

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宁裕龙的记忆猛然回到二十七年前火光冲天的那夜,被他勒住脖子的青年拼死喊自己的弟弟逃命。

二十七年了,他们都忘了。

闻人家并没有全死在那一夜,还有一个男孩,在那一天亲眼见证了父亲和兄长的死。

第五十二章 雨中绝

该听的、不该听的,季玉朗躲在附近都听得差不离了。

眼见朱怀璧银红色的衣摆露出来,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可能被看到,所幸因为宁裕龙说话,朱怀璧正巧回头,并没有立刻看见季玉朗。

但他却仍旧无处可躲,这里是地牢的最里侧,通向外面的窄道只有一条。要想从朱怀璧面前走过而不被他看到,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当季玉朗慌乱之时,一双手从背后捂住他的嘴,用力一带,就把人带到了里头拐角的黑暗之处。

原来那监牢尽头并非死路,还有一条极窄的小道,只是没有架火盆,是而在昏暗处无法察觉那里还可以藏人。

“得罪了。”出手那人眼疾手快点了季玉朗背后大穴,叫他只能原地站着,除了眼珠子能转,其他一概动弹不得。

季玉朗来不及思索身后人身份,那边就已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细听下去,其中一人自是朱怀璧,而另一人竟是隋晋。

“晋哥怎么来这湿冷地方了?”

“外面下了雨,我特意带人给你送伞来的。”隋晋双手拢在袖中,面对抵在喉头的刀尖视若无睹,反倒是他身后的白之遥紧张得将手按在刀柄上,只是碍于对面是楼主才没有立刻拔刀相对。

“是嘛……”朱怀璧未收刀,此刻他不似往日平和,即便面对隋晋,眼中仍满是戒备和敌意,“晋哥何时来的?我竟不知。”

隋晋坦然自若应答:“刚到,大抵是里头鬼哭狼嚎的,让你分神了才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地牢阴冷,晋哥身子骨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朱怀璧这才收了刀,未带一人,自隋晋身边走过。

“老三,伞。”隋晋喊了一声,将白之遥带着的油纸伞丢了过去。

赤婴出鞘,红光一晃。

那油纸伞已成了两截摔在地上,朱怀璧手持赤婴刀一言不发,回望的那一眼似如地狱修罗,硬是把隋晋身边的青年骇得退了两步,按在刀柄上的手微微颤抖。

隋晋轻笑一声走过来,枯瘦的手覆在青年颤抖的手上,顺力将微微出鞘的刀推了回去。

“这个时候别在老三面前呲牙,否则你几条命都不够花。”

其实隋晋和巫桑前后脚到的,他自然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包括朱怀璧的真心话。

“你这孩子还是经历得少,平日教老三惯得不经事,这会儿身子倒是实诚。”他很清楚老三并不信他没听到,但并不说破,只是安抚了被朱怀璧真面目骇到的青年,一边扭头朝身后说了一句。

“之封,把人带出来吧。”

不稍一会儿,季玉朗和白之封一前一后自暗处拐角走出来。

隋晋背对季玉朗而立,单薄枯瘦的身形让这穿堂风一吹更是明显,但他却站得笔直。

“不谢我两句?若没有我,你师父只怕要当场清理门户了。”

“……”季玉朗脸色不佳,他比隋晋来得更早些,听得更多,此刻心中更是心乱如麻。

“呵。真该让你亲眼看看你师父方才的模样。既然听了这么久,想必你心里也该是有数的,如何?此刻还想与我谈条件吗?”

“……你何时猜到他身份的?”季玉朗不答反问,他此刻心乱如麻,或者说更迫切得想从旁人口中听到肯定的答复。

隋晋这次倒是破天荒地答了。

“他来信要我到凉州府替他看着这盘棋,硬要说肯定的话,大抵是老三自愿跟孔丹生走前,我们见过一次,虽然只说了几句。”

“棋?你说他在……”

“怎么?说了这么久,你还不知你师父要做什么?他在下一盘大棋,你、我、问刀楼,甚至整个江湖,或许……还有他自己,都是这局棋的一份子。又或许,这原本就是一局玉石俱焚的死棋。如此……说得通、说得通,呵哈哈哈哈!”

不知想到了什么,隋晋说了一半忽得大笑出声,笑得身子佝偻起来,吓得白家兄弟忙过去扶他,他却依旧笑着。

“隋晋!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死局说得通?!”回身再看向季玉朗的时候,眼神带着些许怜悯之意,那眼神让季玉朗很不舒服。

但他的质问并没有得到隋晋的回答,反得了一句。

“去找你师父告个别,不然可来不及了。”

季玉朗顾不得与隋晋斗嘴,直接追了出去。

屋外是瓢泼大雨,季玉朗慌忙冲出去,连伞都来不及寻一把。细密的雨急急拍在脸上,连眼都有些睁不开。

这般大的雨,连往来的侍从都齐齐躲入廊下,空旷的庭院只余下那一抹被雨浸透的红。

自季玉朗习得刀法后,朱怀璧就鲜少在人前舞刀弄剑了,纵使是年关兴起凑在一处比划也是点到为止,曾几何时见到过那般毫无保留的刀剑招式。

朱怀璧的刀法并不是蛮人鲁汉的劈砍斗狠,也不是酒席宴会上取悦宾客的花架子,他的刀,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刀意,却不失刚劲英气之美。

他从不曾这般酣畅淋漓舞过刀,更不曾意气用事,至少季玉朗拜入门下的这十多年来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失了从容和冷静的。

“师尊。”

季玉朗踏入雨中,一步步走进,纵然被刀气划伤脸颊,沾着他鲜血的刀刃就停在距心口不到一指处,他也没有退后半分,只是低沉的呼唤被雨声掩盖了去,并没有将他的痛心和纠结传达给对方。

“你来做什么?”

朱怀璧的刀未撤,雨水打湿了长发,水滴顺着脸颊滑落,而那把刀隔开了两人,教季玉朗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他在拒绝。

季玉朗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不管不顾地超前走,眼看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就要把他捅个对穿,闻讯赶来的季南珩和苏家兄弟更是心都要被吓出来了,朱怀璧却在此时放下了刀。

从背后将人整个搂在怀里,季玉朗将头埋在朱怀璧颈侧,出乎意料的是,怀里的人并没有挣扎。

他握着刀的手低垂在身侧,任季玉朗将他死死抱住。

“师尊,跟我走,去京城!不管你是朱怀璧还是闻人瑜,都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你的仇我会帮你一起报,等我……唔!”

胸腹猛地遭受一记肘击,季玉朗吃痛却没有松开揽在朱怀璧腰间的双臂。

“唔!唔!”

一击不成就再来一下,终归是肉体凡胎,总有扛不住的时候,这一次朱怀璧没有留情,季玉朗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无奈之下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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