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76)

作者:迟归鹤 阅读记录

“咳、咳……”似乎是伤到了骨头,季玉朗稍一用力呼吸便会觉得胸口闷胀刺痛,他捂着胸口退了几步。

朱怀璧背对他而站,伸手扯下已松散的发带。那发髻一松,泼墨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原本簪着的银簪也坠落在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拒绝?季玉朗不懂。

“萧、珏、殿、下。”他不再唤他玉郎,那是即便他冷言冷语相对时,朱怀璧都不曾改口的称呼,而今却化作疏离的称呼,季玉朗再往前走一步,那把赤红的刀刃便又抵在了眼前。

“朱某并无攀龙附凤之念,此身只为报家仇才苟延残喘至今。天高云阔,殿下…自重。”

“朱怀璧!你为何就是不愿信我呢?!若不信我,为何前些日子与我……”

“左右朱某也是将死之人,一时放纵罢了,殿下何必当真?”

“你素日扯谎的本事不差,骗了我一次,这次还想用谎话搪塞我?”季玉朗一直知道朱怀璧这人嘴毒得很,却没想过一朝用在自己身上,也是痛彻心扉。可他仍执着得不愿相信。

“殿下信与不信皆不重要。”

“你……”

“三郎,怎得不打伞……”美人打着伞疾行而来,香衣罗裙,肤白胜雪。

她眼中担忧不似作假,行至朱怀璧身边时用手中的油伞替男人挡雨,甚至不顾雨水打湿了她身上的绫罗华服。

而朱怀璧没有拒绝,任女子帮他挡雨,随行的侍女忙过来帮小姐撑伞,倒是好一副光景。

唯有季玉朗一人,孤身站在雨中。

这女子他见过几面,应是那耿家的小姑娘,叫耿乐盈的。其实她是谁原与季玉朗无关,但见她与朱怀璧言语动作亲密,偏偏朱怀璧并无半点拒绝,登时怒火中烧。

只是可笑的是他一时不知该恨朱怀璧还是那女子。

耿乐盈伴在朱怀璧身边,率先开口:“季公子何苦如此。你与三郎本有师徒父子之情,且都是男子,世所不容……”

“闭嘴。”季玉朗哪里听得了这种话,也不容耿乐盈说完便打断了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耿家倒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

“朱某的私情与殿下无关,乐盈是个清白女儿家,还望殿下嘴上积德。”

“呵!卖父求荣的私情吗?”季玉朗冷笑,“隋晋说你在下一盘死棋,原来是真的,连你自己都能搭进去,看来是我犯贱,还费心思想救你,竟不知你早跟女人滚到一起去了?!呵哈哈哈,我真是可笑!”

他原不想说这些的,但朱怀璧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和耿乐盈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心思。

隋晋依旧双手拢在袖中,因为阴雨天他不可避免地浑身酸痛,只能斜靠着廊柱。

见季南珩几次要冲进雨里,隋晋都让白家兄弟把人拦了,在听到季玉朗歇斯底里的喊声之后,男人笑了一声。

“这心思真是半点藏不住,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阁下为何拦我?”

听到季南珩质问,隋晋扭头朝他说道:“隋某虽不知贵人是哪家的,但想来您也是希望季玉朗能够离开他师父。我同他们师徒相处了十余年,多少更熟悉些。此事不益久拖,那小子终归得难受一次。不过是淋雨病一场,总归比留下祸患要强,阁下以为呢?”

“你们既熟悉,为何要帮我?”

“因为我想要老三死,季玉朗在他身边呆久了,他就不愿意去死了。”

季南珩眉头紧皱,面上虽未显露出什么异样神情来,但打心眼里却有些瞧不起这些江湖人。

“在下有个疑问想与先生讨教。”

“但说无妨。”

“在下曾听过一些传言,说朱楼主从前以色事人,江湖名声并不好,但玉郎先前曾说朱楼主是他最敬重之人,我便不好多说什么,不知……”

“是真。不过说起来到底是老三救活养大的,又没有见过旁人,难免对朝夕相处的师父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隋晋说话向来是说一半留一半,教人不好揣度他的立场。

但季南珩要的仅仅只是那一句话,此刻心中便已拿定了主意。

“殿下,你我云泥之别。此后分道扬镳,不必挂念了。”

“不必挂念?哈哈哈哈,好个不必挂念!”

季玉朗心火难消,偏先时惊惧交加又挨了朱怀璧几下肘击以致骨头断裂,此刻一齐涌上,喉中腥甜,张嘴便是一口鲜血涌出,委顿在地。

隋晋没再拦季南珩,还命人打伞出去照应着。

朱怀璧垂眸漠视,其实在季玉朗口吐鲜血之时他下意识动了一下,被身边的耿乐盈提醒才忍下。

看到季南珩满脸怒意,朱怀璧便知目的已成,也不说话自携着耿乐盈扬长而去。

“前辈今日险些乱了分寸。”耿乐盈走在朱怀璧身边,只是神情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娇媚。

“今日之事有劳你了,只是经此一出……难保玉郎不记恨于你。我死后顾及不得,耿姑娘所有需要,可找晋哥帮你换个身份,日后也可安生过活。”

“日是乐盈情愿,并不惧旁人。”耿乐盈是江湖儿女,生来便多了一份豪侠英气,也丝毫不吝于剖白心意,“乐盈明白前辈对我无意,只愿最后能陪伴前辈左右。”

“不必。你是个明辨是非的好姑娘,不该耽误在我身上。”

“前辈,乐盈并不惧……!”

后颈猛遭一击,女子脱力软倒在朱怀璧怀中。

“把人安顿好,转告耿五,照原计划行事。”

“属下领命。”

第五十三章 王权路

“公子是急火攻心又伤了筋骨,近一月不宜挪动,且尚在胸肺,平日还需用些化痰清淤的药,以免咳起来不利于养伤。”

“有劳先生。”、“父亲!殿…人醒了!”

季玉朗朦胧中醒来,只听耳边有人说话,季迁那一嗓子才算是把他喊醒。

扭过头看疾行至床榻边的人,却是季南珩。

“舅舅……朱怀璧呢?”他唇角干裂出血,张口第一句仍是问朱怀璧人。

“你身上有伤,大夫说不宜劳动,躺着什么都别管,一切有舅舅呢!”季南珩脸上似有怒意,听他询问不由叹息,却没有答他,反而扯到养伤上去。

“朱怀璧呢?我要见他……”季玉朗却扯住他垂下的衣袖,重复问了一遍。

季南珩拗不过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玉郎,你何必念着!你病倒第二日,他就将你扫地出门,连你那两个侍卫去求都不肯见一面,如此无情之人,不值得你为他这般!”

“我不信……苏拂!苏招!咳、咳咳……”季玉朗大声唤信赖的手下,但他胸口的骨头断了两根,此刻强撑着坐起来又心绪不稳,气息顿时就乱了,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却是带着血的,季南珩怕激着他,连忙将人劝回榻上,一边让儿子季迁去将苏家兄弟喊来。

“我不信…哈啊……”每深呼吸一次,胸口便是闷涨刺痛,可季玉朗总觉有口气憋在心口,纾解不出来十分难受。

不多时季迁便折返回来,只是领进来的不止苏家兄弟,拢共七人站了一屋子,为首的正是苏家兄弟俩。

苏拂是个实诚人,一贯不会做戏,见他眉头紧锁,季玉朗心头便知不妙,虽然他心中也清楚,但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免更是难受。

“回主子,楼主下令将您从问刀楼除名,许属下七人继续跟着,另外还有百来人心甘情愿随您走。”季玉朗问,苏拂便如实答了,确也如季南珩所说。

季玉朗这些年在问刀楼中虽称不上经营,倒也拢了些人在麾下。朱怀璧没有明说缘由,照江湖人的规矩便是除名,一般落不得什么好名声,却有百来人愿意跟随,倒是让人难免有些安慰。

“他们七个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些日子舅舅有什么要办的可与苏拂说。”季玉朗与季南珩交待七人底细,他既说了信任,季南珩自是信的,“我还有些话要同他们七个说,舅舅一直守着我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