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死后她家暗卫疯了(51)
羲和落,日头渐暗,荒凉的夜幕落在他的身上,明明是夏夜,却冷得出奇。
聂让抿住唇,茫然。
他找不到了……
仿佛她从来不曾出现过。
仿佛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
为什么?
才五年而已啊。
黑夜忽的飘起了天灯,灯会映在寂静的瞳里,终于在一颗一颗熄灭的星光里重新点起微弱的光。
他忽的发疯般地冲出长公主府,沿着西市市集的作坊间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甚至撞倒了好几个行人。
路人抬头欲骂,对上那双沉黑的眼瞳时噤了声,他眸光里的意味太明显,让人胆颤。
——拦他的话会被杀掉。
聂让走遍了每一个坊间和铺子,每一处有灯火的地方。
可无论哪里,都没有。
最终,他在那家熟悉的馄饨铺子停下,天黑,着便服,铺子老板未认出他是白日打马走过长街,受人追捧的新将。
小坊还是从前忙忙碌碌的模样,老板压根没回首看他,只照旧高喊:“几碗——”
鬼使神差地,他低出一句话:“两碗。”
声音已近嘶哑。
虾米紫菜汤面腾起的白雾与氤氲的灯辉里,看着对座空荡荡的位置,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忽的有两颗豆大的泪掉在了碗里。
一直等到雾气消散,热汤冷下,玄衣武袍的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店里新雇来的年幼短工终于忍不住大起胆子询问。
“这位客观,您已经坐了很久了,小店也只是小本买卖……您看?”
他将一枚银铤拍在桌上。
“长公主姜景玉殿下。”坐了很久的客人嗓音模糊,却很小心,仿佛怕触动了什么,“最近,出行了吗?”
“长公主?”短工孩童微愣,“那是谁?”
倒是边上的馄饨铺主听言,放下手里的活计,抄着刀将帮工摁在一边。
“四年前,景玉长公主谋逆,已被圣上赐死。你是哪儿来的人,连这个也没听过?”
“哐——”
聂让一把拎起摊主的衣领,未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切面的菜刀被他打飞,火花四射,玄刀贯穿刀身,直接卡在门檐,食客有人大惊,飞奔出逃。
那馄饨老板也是硬气,愣是一口气也没喘,而朝边上吓呆的孩子:“橘儿,还不快去报官!”
小孩连滚带爬地跑了,聂让手一松,人落在地上,他转身忽的冲出铺子。
转角处的灯火烛光下,姜瑶看到了他通红如血的瞳,下意识收紧了握住铜镜的手。
……别再找了。
找不到的。
可聂让仍提着刀直直往前走着,身后一切动静,他只若不知,如断了线的风筝,一直往前,往前,近乎执拗地继续翻找每一幢坊。
若有人拦着,便打晕了丢在一边。再拦的,就杀了。
一路的鸡飞狗跳。
直到出了市集在一个少人的路口,银枪横空而出,赵羽握枪挑出架势:“你冷静一些!”
横刀重劈而下,与枪尖相撞放出铛得一声,火星四溢,枪身微曲,赵羽沉下剑眉:“聂让!”
“……”
毕竟是亦师亦友的同袍,聂让似恢复一些理智,握着刀的手抖如筛糠,回首,哽咽:“主人,在哪儿?”
赵羽不忍,却只好道:“不知道,尸身未入皇陵。”
听言,聂让僵在原地片刻,闭了眼,随后颤着握着刀,近乎偏执地继续向前。
长枪再出。
“你这是在做什么?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聂让不听,还是往前走,由着枪尖挑破衣袍,划破皮肤落下鲜血。
低空有苍鹰掠过,衰老地落在他的脚边。
玄鹰的寿命比人类短得多,岁月已侵蚀了昔日强健的利爪和羽翼,头顶的乱糟糟的白羽也有好几块秃斑。
葫芦儿拖着身体,往聂让的方向前走了几步。
——带你回家。
“……”
他停住,明白了它的意思,沉默着跟在老隼身后。
一人一鹰走过街市、竹林、山坡。
终于到了一片熟悉的峭壁。
“嘎——”
老隼昂首最后展翅,浑浊一啸,垂直落下,倒在崖底平台,再没了生息。
聂让看见了草蔓环聚之顶,在烟云缭绕中隆起的石丘,其中沉睡的人,正如云端上的仙人般俯瞰芸芸众生。
全身的血液一刹那冲到头顶,他听见了耳畔嗡嗡作响。
他虚浮踉跄了几步,哆嗦着将手放在土丘前的碑文。
聂让不敢看上面所写,只瞧见碑文下方,移植了大片的蛇莓将碑文拱卫其中。
蓦地,他想清楚了什么。
于是星斗天转,世界寸寸崩塌,色彩全退。
胸口心血翻涌,一口浓烈鲜血倏然喷在丘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