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死后她家暗卫疯了(52)

作者:卧星听雨声 阅读记录

怎么能?

主人怎么能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聂让缓慢地、绝望地跪下在墓前,心脏支离破碎,碾进泥泞,无法忍受。

“奴…”他将脸贴在冰冷的碑前,很低,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姜瑶听见了。

——他说好痛。

聂让抖着手,用力抱住了石碑,睁着眼睛,大颗大颗地泪珠就那样直勾勾的,又无声地掉在碑前。

偌大的绝望和悲怆压在他身上,仿佛连呼吸的余地都不曾留下。

之后三日三夜。

他维持这个姿势。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直到第三日天色再次暗下时,他动了。

死士缓慢地拾起地上跌落的刀,在她的墓前重重磕下了一连串的头。

最后一颗星芒熄灭。

如龙晶般美丽夺目的眼睛,终于再无光泽,只余一片死寂。

他声音嘶哑到不似人声,话却是异常坚定,透着一丝血腥与疯狂:“请主人,恕罪。”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超脱掌握。

场景被蒙上一层血色。

死士重新换上了属于玄卫的扎袖劲装,却将她赐予的面具小心翼翼埋在峭壁之上。

他潜进宫中,在皇帝归院的路上短暂地现身。

推刀,出鞘。

“铮——”

“你疯了!”

小九持剑及时斩出,拦住黑夜中的第一道夺命刀锋,虎口震得发麻。

“有刺客!”禁卫大惊。

已是青年的姜鸿也拿起剑,似乎有所预料,痛快地勾起唇:“原来你是阿姊的…你是来寻朕性命的?”

“确实是朕一手害死了她,你找朕,不冤。”

乱了,一切都乱了套。

聂让不语,握紧刀,横刀出,必将见血,而能唯一制住他的主人,已经不要他了。

“护驾——”

“是长阳侯!疯了。长阳侯疯了——”

“快来人啊,挡不住他!”

“陛下——”

聂让漠然地持续挥刀,却觉得他们的话如此奇怪。

他不是,他不是长阳侯。

他是聂让啊!

了无牵挂,不求任何退路生路的刺客,无人可敌。

深玄行衣色彩加深,沾着不知谁的鲜血。

群攻之下,小九有一剑趁乱刺在了他的左眼,黑玉的眼睛破碎,登时血流如注,他却反抄刀刃,顺势送入他腹部,又一拳之下,迫使人晕了过去。

随着横刀断裂,镜子蓦然消了景,再聚拢时,是朱雀街头,刑场。

长阳侯聂让行刺谋逆,被大理寺判以寸磔。

俗称,凌迟。

木质的囚车架着头发灰白、发梢卷曲而浑身是血的死士,聂让未做任何挣扎,甚至连周围的唏嘘、咒骂、掷臭物声也未曾入耳。

“疯了吧。”

“噫,他好脏。”

“养不熟的白眼狼。”

盛夏烈烈,日头昏毒,又是三天三日的折磨。

死士身体强健,上百刀落在身上,竟从不需要刽子手拿冷水唤醒,一刀又一刀,他都生生挨了下去。

刑场束缚的怪物仍一言不发,似在接受这份理所应当的痛。

直到伤痕累累的身体油尽灯枯,聂让忽的望向天际的太阳,想起了曾经在同样一个夏季。

他找到了一生侍奉的神明与光。

后背裸露的半截白骨,虚弱跳动的心脏在其中依稀可见。

忽然间,仅存的那只独眼似看见了什么、豁地睁大。

他痴痴望向天际的虚影,几近病入膏肓一般,苍白如纸的面庞落下泪来,干裂的唇哭着缓顿地嚅出几句话。

她透过镜,看清他的唇语。

‘主人。’

‘阿让,有罪。’

‘可为什么,您要这样对奴?’

身为工具,却自作主张,杀了主子的亲弟,他的少主。纵承千百遍剥皮之刑法也不足惜。

可她竟还愿意在死亡尽头,最后再看他一眼。

哪怕没有得到回答,哪怕痛到骨髓,哪怕神魂俱灭,也无妨了。

遂终笑起来。

(二更)

镜子里的暗卫永远闭上了眼,所有金芒归于平静,姜瑶久久不语,怔在原地。

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姜鸿和大赵如何了。

而是……

她不要他这样。

绝对不要。

姜瑶知道结症。

这十来年,聂让从未有一刻将自己作为人去活。

那些压抑在心底太久而不可言的情绪,最终逼死了他。

长公主木然坐了很久,想了很多,直到月挂正空。

她不是回避问题的人,既如此,有些事情,不能那样了。

可是又要怎么做呢?

北疆,是暂时去不了了。

她忽然很想活下来,十万分地想。

还很想,现在见他一面。

再敲开他那天下第一的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塞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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