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阿拉斯加(130)
他的声音太大,穿透了机械的广播声和嘈杂的人声,久久回荡在航站楼中,旅客纷纷投来目光。
沈书临停下,转过身来。
姜一源顾不上管那些异样的目光,大喊着问道:“这一年多,有人为你点过烟吗?”
机场的服务人员过来提醒:“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
姜一源顾不上管,只紧紧盯着闸口的男人。
沈书临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前方,示意时间紧急。他走入了廊桥,身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你喝过下关甲沱吗?”
姜一源盯着信息,看了许久,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关甲沱,是老牌普洱茶大厂——下关茶厂的一款传统的生茶口粮茶,绿盒包装,价格便宜。这几年随着物价上涨,下关甲沱的价格也跟着涨了些,但100克的沱茶,依然只要十几块钱。沈书临平日喝的都是单价上万的古树单株纯料,怎么会向他提起下关甲沱。姜一源站了一会儿,猛地往外狂奔去。
云南是全国闻名的普洱茶乡,满街都是卖茶喝茶的店铺。姜一源花十块钱买了一个下关甲沱,又问老板有没有热水和纸杯。
老板提起电陶炉上的水壶,又拿来一个纸杯,正要去拿拆茶的茶针,却见姜一源徒手把沱茶掰成了两半。
老板目瞪口呆:“小兄弟,好手劲啊!”
沱茶压得很紧实,即使用尖头的茶针,也要耐心拆好一会儿,才能拆出些散茶。他卖茶几十年,还没见过有谁能用手掰开。
姜一源顾不上管发红发痛的手掌,急切地取下一些茶叶,放入纸杯中,将滚水冲了进去。茶水很快变成淡色的青黄。
他顾不上烫,吹了几口后就猛然喝下。
然后,他像头一次喝老曼峨一样地惊住了。
入口是浓烈的烟香,强劲的,粗犷的,不加掩饰的烟香。
他明白了。
老板嘿笑道:“小兄弟,你不会是烟瘾犯了,才来喝下关过过瘾吧?下甲的烟香啊,确实是独一家的……”
姜一源又看了一眼短信,他已经全然明白了。沈书临在回答他的话,温柔又耐心,回答他在航站楼里的提问。
他把剩下的沱茶装回盒子中,对老板说了声谢谢,离开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姜一源感觉自己踩在云朵上,浑身都虚飘飘的,简直要飞上天去。
他鸡也不喂了,地也不扫了,捡柴经常捡一上午,老吴头在林子里找到他,发现他在对着绿盒子的沱茶傻笑。
老吴头气得不行,拿着扫帚追着他满山跑:“谈恋爱就不干活了是吧?!别忘了你哭着喊着求我收你为徒的时候,答应过什么!”
姜一源嗷嗷叫着躲避抽打,喊冤道:“师父!别打了!我马上干活,马上!”
“之前天天抑郁,垮起个脸装深沉,现在心情好了,就开始摆烂偷懒了是不是?”老吴头边打边骂,“你心情不好,遭罪的是我,你心情好,遭罪的还是我,我没你这样的徒弟!”
姜一源嘴里和他扯皮,实则没怎么躲,老吴头手里的扫帚基本上都抽在了他身上。他心里知道,老吴头一半是舍不得他走,一半是怨他要走,便结结实实地挨了许多下。
老吴头跑得累了,把扫帚往地上一扔,冷哼道:“见色忘义,见色忘师!”
姜一源嘿嘿笑着,凑上去道:“师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每年春天和秋天都回来帮你做茶,保证每年过年都来看你。说话算话!要是有哪一年没来,天打雷劈!”
“天爷才不稀罕管你。”老吴头嗤笑。但他听出了姜一源的诚心,脸色缓和了一些。
姜一源又再三保证,老吴头便叹了口气,往房里去了。
半个月后,姜一源坐上了回A市的飞机。
晚上,他带着吉他、红酒、玫瑰,还有两个新的小灯泡,来到了沈书临家里的庭院。
五月,院里的迎春开得正盛,大簇大簇地垂落下来,挂在玉白的栅栏上,如鲜艳的瀑布。
姜一源给两盏灯笼换了新的灯泡,一盏放在大门右侧的地面上,一盏放在台阶上。他在台阶上坐下,调试好琴弦,静静地等待着。
夜幕深黑,上弦月安静地躺在天边。夜来香的甜蜜香味中,一辆车缓缓驶入庭院,停在角落,沈书临从车上走下来。
姜一源坐在台阶上,抬头看他:“哥,给你唱一首歌好不好?”
他抱着吉他,手指拨动琴弦,抒情的旋律从指尖溢出,他轻轻哼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