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电话，往旁边看了一眼。

江晟坐在秦天明对面，眼睛牢牢地盯着辛见歌，脸上的表情几乎被冻住。

秦天明清清嗓子，屈指敲了敲桌面：“江晟，冷静点。”

“…也别那么盯着见歌看。”

为什么辛见歌总能在江晟出门的时候精准的打来电话？

当然是因为他清楚什么时候江晟不在家。

江晟哪都没去。他也没有虞彧想的那样是对虞彧腻味。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愈加频繁的出门，是他怕自己会再对虞彧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做什么过分的事。

…尽管他已经把人关了起来，还…

也许是虞彧的态度让他不忍心，也许是辛见歌的话触动了他。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爱”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更大，他对虞彧的爱比他想象中的更深。纵使千疮百孔，“爱”却依然在扎根的深处，牢不可破。

“不是。”那头传来了虞彧有些虚弱的声音，他很少用如此直接果决的回答，因此显得格外坚定，“我有的时候可能是…天真到有些愚蠢了。”

“但江晟，我从没把他当成和其他人一样。”虞彧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从来就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他…我从来没用过道德心去对待他。”

辛见歌：“…哦，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坑他？”

江晟看起来要打人了。秦天明和颜悦色但十分坚定地摁住了他。

虞彧居然笑了一声：“当然不是。”

“我是说…我没法以理智，或者道德…这些东西去面对他。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只剩下我自己。”

“…也许是本能吧。”虞彧喃喃地，“我只希望他能高兴一点。”

辛见歌开了免提，于是虞彧模糊的声音得以清晰地传递。

辛见歌看了一眼已经整个…冻了起来的江晟，扬了扬唇。

“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他么？”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过真正的恋爱关系。”虞彧轻轻地说，“所以我并不清楚。”

“但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那一刻，与江晟同处同一空间的秦天明和辛见歌都无限地退去远去，只剩下江晟，和仿佛也在这里的虞彧。

心跳先是疯狂加速，然后骤然失速。

那一瞬间，本来伴随着“爱”而生的“恨”，“嫉妒”，“欲望”，“占有”，各种负面情绪全都消散。只剩下仿佛整个世界的圆满。

足矣了。

江晟突然晃了一下。秦天明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江晟，你别吓人。”

辛见歌对江二公子这副没出息的破模样嗤之以鼻，他先是对着江晟比了个口型“你先别激动。”然后又转头对着手机：“虞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配合，这是知无不言啊？”

第38章 思绪与过去

虞彧温温柔柔地：“…只是突然想说而已。”

“是吗。”辛见歌漫不经心地应道，微垂下眼，却是给江晟比了个手势。

“快回去”

其实不用他说，江晟已经坐不住了。这边辛见歌一示意，他几乎想都没想地就冲了出去。

门啪地一声响，连电话那头的虞彧都听到了，有些疑惑地：“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邻居家的狗撞门上了。”辛见歌道。

“哦…原来是这样。”一下说了那么多剖白的话，虞彧似乎有点倦了，声音也带了几分疲惫，“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啊，虞老师。”辛见歌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怎么突然愿意和我说这些了？”

他微眯起眼睛：“听着跟交代遗言似的。”

辛见歌很聪明，而同样坎坷的经历使他在一些方面有着非同的常人的敏锐。

比如现在。

虞彧一反常态地对他几乎有问必答后，辛见歌第一反应就是，虞彧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但是他弄不懂虞彧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转变。江晟囚禁他都那么久了。

他听到虞彧那边很平静地笑了声：“怎么会。只是江晟最近经常出门，不太和我待在一起。大概是快放下了，我才会说这些。”

哦。辛见歌心想，原因找到了。

不是放下了哦，也不是移情别恋了哦。

你家那位是赖我家寻找恋爱建议来了哦。

快把你家的这神经病领走！谁家谈恋爱谈成这样的？

但辛见歌转念一想，他当年和秦天明似乎也闹腾成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的局面，好像也没资格说其他人。

看在江晟差点连江雪都押给他了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再帮忙拖延会儿吧。

*

*

*

江晟一脚踩下油门，车于是像拉满的弓，轰地一下冲了出去。

按说江晟出车祸连一年都没满，对车该有阴影的。但他偏不。

其实手放在方向盘上，车开始行进的时候，他确实会感到一阵阵的心悸，本能地回忆起灾难性的场景。

但他从来都不是软弱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他只会自虐性的给自己做脱敏处理。

但今天，踩在油门上，他却完全忘了那些创伤性记忆。

心脏砰砰直跳，却不是因为过快的车速。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总是站的挺拔的身影，眼眸温柔，含着明光一般。

他的学长，他的嫂子，他的“妻子”。

占据了他前半生中，最重要的人。

眼睛忽地有些发烫，江晟握着方向盘，整个人都有几分恍惚。

虞彧说：“他对我来讲，是特别的存在。”

虞彧不知道他在，不知道他听到了。

但江晟确实地听到了。

虞彧一直在避开他，躲着他，甚至于他在结婚后，连江晟的眼睛都很少直视。说话总是礼貌而客气，时刻紧绷着，不露任何端倪。

像个完美的假人。

即使江晟终于能够拥有他，内心深处依旧躁动不安。因为他知道，虞彧永远在戒备，永远在和他保持距离。他纵使将他整个吃下去，也无法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虞彧永远不会对他袒露半分。

但从前虞彧不是这样的。

他没那么多心思，脾气很好，感情方面几乎有些迟钝。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只知道对谁都真诚。说话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永远是温和而认真地望向对方的，像一种无声的支持与鼓励。

他从前是不会那么隐藏自己的。

在嫁给了江淮之后，江晟就再没见过他那种狡黠而灵动的神情。他把自己的心思深深地藏了起来，以至于江晟竟都有些看不透自己原先那清水一潭的学长了。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听到虞彧的心里话。

原来他是那么想的。

“如果我走了，他就一个人留在那了。”

“他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存在。”

爱恨情仇全都消散，只剩下最真挚的感情闪闪发光。

江晟从最开始喜欢上虞彧时就没想过能有回应。然而多年之后，在一切的一切都支离破碎之后，虞彧却亲口对这段他一直以为是单方面的感情做出了回答。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手上。江晟怔了怔，这才反应自己刚才竟然是落了泪。

…他好想快点见到虞彧。

江晟一路风驰电掣，然而在快到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辛见歌，于是就没下车，平复了下心情，拿起来接了：“喂，什么事…”

“江晟。”电话接通，响起的却不是辛见歌，而是洛昀庭的声音，“你现在到家了吗？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先别回去…”

“什么事？”江晟盯着已经冒出头的自家宅子，心不在焉道，“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回去…”

“是有关虞彧和你哥的。”洛昀庭似乎知道江晟这么着急的原因，迅速道，“你先别回去，听我说。刚才辛见歌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这个事我觉得一定得让你知道…”